??站在中年貴族背后的人是隆·博爾吉亞，準確地說，教皇隆·博爾吉亞，這個國家名義上的最高領(lǐng)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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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客們誤以為他沒有出席這場酒會是因為他既沒有穿標志著教皇身份的白袍，也沒有穿那身很有他個人風格的黑色風衣，他難得罕見地穿了一身考究的黑色禮服，打著素白色的領(lǐng)結(jié)，英挺得像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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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藏在染色鏡片后的那雙眼睛還是那般的森冷，被他盯著看，就好像被毒蛇盯著看，任何人都會背后發(f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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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貴族識趣地閃開了，這一刻男人和女人的目光終于相對，中年貴族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本已明艷不可方物的女人這才真正地“睜開了眼睛”，她那雙美麗卻空白的瞳孔里第一次有了“神采”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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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那何止是神采，那雙瞳孔簡直明亮如映照大千世界的鏡子，映出冰河解凍映出池上繁櫻映出大海落日……這哪里還是那個漂亮的大布娃娃，她美得那么地生機盎然，卻又哀怨得讓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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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刻的琳瑯夫人是那種誰都會想要保護的女人，要不是教皇就站在旁邊，中年貴族簡直想要擁抱一下這女人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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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絕世的風情落在教皇眼里，卻令他退后一步，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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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們女士們，請?zhí)韬惋嬀?，新年快樂?！苯袒兽D(zhuǎn)過身來，他說新年快樂都是冷冷的，更像在說“滾出我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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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客們都心領(lǐng)神會地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這個方向，他們既不認識這位明艷照人的夫人，也沒有理由去主人的事。教皇宮的酒會，教皇自然就是主人，主人出面解決一些小麻煩，別人還有什么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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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按照這位主人一直以來的秉性，就算是賓客們在自家摔杯子砸酒瓶為搶女人打起來，他都不會露面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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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瑯夫人慢慢地伸出手來，像是要去拉教皇的手，又像是要去撫摸教皇的面頰。她戴著長過手肘的白手套，她的手指纖細而手腕伶仃，便如一朵正在開放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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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教皇轉(zhuǎn)身離去，“衛(wèi)兵！送這位夫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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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時候因騷亂而停頓了片刻的樂隊整理好了他們的樂器，重開了新的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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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首名為《春之祭》的舞曲，描繪嚴冬過去春天的神重又回來，她走過的每寸土地都生出新草，她踏過的每條冰河都奔流起來。精靈們浩嘆著歌頌她，在碧藍的天空下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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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客中有人跳起舞來，其他人自動避讓到大廳的邊緣，女士們的裙擺旋轉(zhuǎn)著打開，就像大理石地面上忽然開出了大朵大朵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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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皇伸手去口袋里，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那是要摸煙，可在這種場合他顯然不該抽煙。他沒有摸到，口袋里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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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站住，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在那被所有人刻意忽略的角落里，那繁櫻般的女人依然向著他伸手來，遠遠的，卻又像是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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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在問……要不要跳舞么？多年之后重逢，沒有愛恨交煎，只問你要不要請我跳個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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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皇推了推眼鏡，這是他又一個習慣性的動作，在場的人里只有托雷斯跟隨他日久，明白他這些小動作的含義。那個鐵石般的男人也不是全無情緒波動的，煩躁的時候他會想抽煙，想要掩飾眼神的時候他會推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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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你媽媽走！快！”托雷斯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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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誤的人是不該重逢的，錯誤的事是不該繼續(xù)的，那個全然不把女人放在心上、任何擋住他權(quán)力之路的絆腳石都要被碾碎的隆·博爾吉亞，當年到底為什么會對一個東方女人鐘情呢？難道跟現(xiàn)在的西澤爾一樣，是因為一時的任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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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偶發(fā)的任性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壞事，決不能重演！尤其是他如今身為翡冷翠的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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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教皇忽然筆直地走上前去，接住了琳瑯夫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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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琳瑯夫人拔掉了束發(fā)的釵子，瀑布般的黑發(fā)披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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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如一樹繁櫻那樣活了那么多年，美得讓人哀傷，好像隨時都會墜落，可這一刻不可思議的生命力從她的身體里迸發(fā)出來。她上前踏步，旋轉(zhuǎn)，湖藍色裙幅打開，那些金線繡上去的玫瑰花驟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