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峰回只在意參數(shù)變化，沒有直播畫面，仍然需要陸林北描述整個過程。
陸林北心中怒意久久不退，強壓下去，說：“東岸四街六十七號三十三樓三號房間，還有一具軀殼藏在那里，他說如果不能盡快回到軀殼里，他會死掉。”
“我這就去將它帶來?！绷帜钪鲃诱埨t，他是警察，行事比較方便。
枚千重略一使眼色，陸葉舟馬上道：“我陪你去，多個幫手。”
兩人立刻動身離開基地，帶領(lǐng)留在外面的幾名警察，前往東岸四街。
陸林北看一眼滿臉擔憂與驚慌的陳慢遲，情緒終于開始平靜下來，甚至展露一絲微笑，沒有提趙帝典的最后半句話，向眾人道：“那的確是他，肯定是他?！?br/>
在游戲里表現(xiàn)隨意的關(guān)竹前，這時正低頭劇烈地喘息，看到枚千重走來，毫無顧忌地抱住他的腰，好一會才松開他，開口道：“趙帝典邪門，這游戲也邪門，并非玩家沉迷游戲，而是游戲不放玩家離開。在里面的時候并沒有特別感覺，離開的時候……”
“好像身了挨了兩刀，又像正做美夢的時候，被人從床上硬拽下來?！泵锻嫣嫠f下去。
關(guān)竹前點點頭，“就是這種感覺?！?br/>
“這就對了?！崩罘寤卣Z氣平淡，沒有半點關(guān)心或是同情的意思，“你們戴的圓環(huán)會直接刺激大腦產(chǎn)生快感，比毒品還要直接，也更容易成癮。你們來看?！?br/>
陸林北由陳慢遲攙扶，關(guān)竹前推開枚千重，一同來到李峰回身后。
“我一直有個推論，現(xiàn)在終于得到證實。你們誰聽過‘攪拌理論’？說人類的大腦像一臺攪拌器，每時每刻都在將感知、情緒、記憶、欲望等等東西攪拌在一起，最后形成意識?！?br/>
“我聽過?！敝挥嘘懥直遍_口。
李峰回扭頭看他一眼，笑道：“是喬教授還是毛空山？”
“毛空山，他轉(zhuǎn)述別人的觀點?！?br/>
“那也是他本人的觀點，但他比較嚴謹，寧愿轉(zhuǎn)述專業(yè)人士的說法，換成喬教授，肯定據(jù)為己有。”
陸林北笑了笑，同意李峰回的判斷。
“這跟趙帝典有什么關(guān)系？”枚忘真急于知道真相。
“大有關(guān)系，按照‘攪拌理論’，人類的意識是諸多原材料融合之后的結(jié)果，而且每時每刻都在進行，因此意識是不可移植的，換一臺‘攪拌機’，或者改變一點原材料，都會導(dǎo)致意識發(fā)生重大變化，所以有這樣的現(xiàn)象：某人經(jīng)歷一場疾病或災(zāi)難之后，會發(fā)生所謂的性情大變?！?br/>
“李先生懂得真多?！标P(guān)竹前插口道。
“那是當然，不過這點知識是我這些天臨時惡補的，因為這個趙帝典實在奇怪，同時兼具程序與人類意識的特性，按理說這是不可能的。‘攪拌理論’給我一點提示：趙帝典可能不是一個人?！?br/>
“對，他還有程序的特性，不能算是人類?！泵锻娴馈?br/>
李峰回連連搖頭，笑道：“我說他不是一個單獨的人，他是好幾個人的集合體?！?br/>
連陸林北也聽糊涂了。
李峰回就喜歡看到年輕人似懂非懂的神情，越發(fā)興奮起來，“單人的意識無法移植，幾個人的意識一塊移植呢？這會造成混亂，巨大的混亂，可是對于意識來說，混亂是一切的開始，沒有混亂，就沒有‘攪拌’的動力，也就沒有新意識?？墒枪庥袔讉€矛盾的意識還不夠，必須要有感知、情緒、欲望等等材料，我一直納悶，趙帝典連身軀都能拋棄，從哪得到這些材料呢？游戲解釋了一切，瞧這些曲線變化，被封存在密道里的時候，程序幾乎沒有變化，一進入游戲，迅速變動，有一些變動看似毫無意義，其實正是形成獨立意識的必須過程……”
李峰回滔滔不絕，列出一條又一條證據(jù)，陸林北等人先后掉隊，聽個一知半解。
趁李峰回喘口氣的時候，關(guān)竹前問：“可是在游戲里，趙帝典明明說自己快要死了?！?br/>
“游戲能提供情緒與欲望，可這場游戲的玩家太少，只有你們兩個，而且我將參數(shù)調(diào)高，增強你們的不真實感，減少情緒變化，對他來說，原材料太少?！?br/>
“可也不至于‘死’掉吧，畢竟只是一道程序?！?br/>
“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趙帝典為了保持人類意識的特性，付出巨大代價，其中一條就是‘不可復(fù)制性’，這會帶來一種極為重要的情緒——對死亡的恐懼，還會產(chǎn)生一種極為重要的欲望——生的欲望。他必須依賴網(wǎng)絡(luò)而生存，網(wǎng)絡(luò)才是他真正的身體，借助網(wǎng)絡(luò)，他能感知世界，借助游戲，他能得到情緒與欲望。我將游戲與普通網(wǎng)絡(luò)切斷，變成你們兩人的單機游戲，相當于砍掉他的絕大部分身軀?！?br/>
李峰回深吸一口氣，給出最后的結(jié)論，“沒有網(wǎng)絡(luò)，就沒有原材料輸入，趙帝典的幾個意識會逐漸趨同，最終變?yōu)橐荒Ｒ粯拥耐粋€意識，也就是徹底的程序化，可以復(fù)制，也可以刪除，即便再與網(wǎng)絡(luò)連接，也無法接受原材料的影響，因為‘攪拌機’最根本的動力已經(jīng)沒有了。所以真正殺死他的，是封閉的密道網(wǎng)絡(luò)，那里本應(yīng)是臨時的藏身之所，不能待得太久。進入游戲反而給他一點活力，否則的話，他根本就不會哀求活命?！?br/>
陸林北并沒有完全聽懂，但是至少明白一件事，“那就不必將軀殼帶來，讓趙帝典在密道里程序化，然后——徹底刪除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