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換了身衣服。
是云芷月儲物戒里的男裝,雖然款式小一些,但湊活著能遮體就行。
陳牧坐在樹下,沉默無言。
銀色的月華傾灑而下,穿過樹木層層疊疊的枝葉,在他的身上投落出交錯的墨影。
“你……沒事吧?!?br/>
一旁的云芷月低垂著螓首,悶聲問道,眼眸里既有羞澀懊悔,又有擔憂。
畢竟那一劍揮下去……
對方也不知道有沒有躲過去。
回想起那一幕,云芷月用力揪扯著自己的頭發(fā),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但同時,內心又有一些奇怪的異樣。
他娘子就不害怕嗎?
她拼命搖頭,想要將畫面從腦海中甩出去,卻仿佛烙印在了記憶深處,愈發(fā)清晰起來。
“完了。”
陳牧暗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之前在烏山,他還以為那怪物被云芷月給殺了,此時才明白,怪物原來在他的身上。
也就是說,郡主陸舞衣她們尋找的天外神秘之物,就是這個。
這可怎么辦?
剛才暴打妖嬰時,他深刻體會到骨子里滲透出來的那股強大力量,感覺真的能毀天滅地。
但是在強大的同時,還有一股難受控制的邪惡感。
無盡的殺戮好像充斥在他的每一處毛孔里,甚至于面對云芷月時,竟也有殺伐念頭。
幸好他還能控制住,沒有惹下事端。
但如果以后控制不住,失控了怎么辦?會不會成為真的怪物。唉,好煩心啊。
“完了?”
聽到陳牧的話,云芷月杏目一點點繃大,也顧不上羞澀,緊張看著對方?!耙馑际恰瓫]了?”
什么沒了?
陳牧一怔,望著女人慌張的表情,頓時明白了什么,故意嘆氣道:“回去后,我就給家里娘子寫份休書吧,我這一輩子,是真的完了?!?br/>
“可是……可是好像沒受傷啊?!?br/>
云芷月這下真的是慌了,畢竟剛才她也沒怎么看清楚。
不過對方好像慘叫了一下。
陳牧無奈搖頭:“本來還打算以后兒孫滿堂,沒想到……算了,你也別自責了,錯的不是你,是這個世界?!?br/>
女人努力想要從男人神態(tài)里挖掘出一點謊言的氣息,但陳牧完全就是一副如喪考批的黯然模樣。
“那還愣著做什么,我?guī)闳フ疑襻t(yī)啊?!痹栖圃缕鹕斫辜钡馈?br/>
“呵呵,斷了的還能復原?”
陳牧乜眼嘲諷。
云芷月嚅了嚅唇瓣,低聲道:“我們陰陽宗應該有術法可以,畢竟以前有位弟子胳膊被斬后,也被接好了。”
“那能一樣嗎?照你這么說,西廠那些太監(jiān)都有救了?”
“……”
被對方一頓嘲諷擠兌,云芷月鼻子酸澀,眼眶微微泛紅,咬了咬唇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我……”
“沒說你是故意的啊,我只是說,以后還有哪個女人愿意跟我在一起?”
“我——”
女人下意識張口,卻又咽了回去。
她神情黯淡下來。
以她的身份,又如何自主決定這些情情愛愛,有些東西只能埋在心里,然后一點一點的抹去。
除非她徹徹底底的拋下一切,所有的一切。
變回以前那個普通的小丫頭。
“你什么?”
見女人雪靨微微漲紅,陳牧眼中戲謔,嘴上卻說道?!皳Q成是你,你愿意嫁給一個不是男人的玩意?”
“陳牧!”
聽對方這么言語作踐自己,云芷月心頭滿是酸澀與自責。
她仰起那張普通卻十分耐看的臉蛋,月光下宛若染上了一層光輝,一字一頓道:“若你家娘子真的不要你,我……我嫁給你!”
說完后,女郎低下臉頰,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回蕩在寂靜的夜里。
一雙緊攥著衣衫的玉手有些發(fā)白。
“能不能前面那半句取掉?!?br/>
陳牧腆著臉說道。
云芷月一怔,搖頭正色道:“你家娘子若不嫌棄你,說明她是真的愛你,我又何必去破壞你們的感情?!?br/>
“呃……反正你說了要嫁給我的?!标惸了F鹆速嚻ぁ?br/>
“我是說——晤——”
女人還想強調一下,結果被男人一把摟在懷里,堵住了嘴唇。
她奮力掙脫來看,暈紅雙頰,下意識抬起手臂便要一巴掌甩過去,卻聽男人苦笑道:“看吧,你其實是嫌棄我的,嫌棄我不是個男人?!?br/>
云芷月手臂僵在空中,望著男人自嘲自怨的模樣,緩緩垂下手臂。
下一秒,她主動湊上去。
唇分后,她抬眼望著陳牧,緩緩道:“陳牧,我云芷月雖然長得不漂亮,脾氣也不好,但我也并非那種膚淺的女人。還是那句話,若你家娘子不要你,我要!我保護你一輩子!”
“我不信,除非你再親我一下。”陳牧搖頭。
“……”
女人羞惱得瞪著他,輕咬了下唇瓣,便要上前,可不小心手一滑,落了下去……
下一刻,她愣住了。
陳牧沉默片刻,干咳一聲說道:“可能你不了解我們六扇門捕快在褲襠里藏一把匕首是什么概念,我們一般稱之為‘專業(yè)’,專業(yè)你懂嗎?”
“我殺了你這混球?。 ?br/>
云芷月氣的撲上去,張嘴咬在對方的肩膀。
想要用力,可終究還是沒舍得,最終氣得她坐在一旁,抱起雙膝,背對著男人不理對方。
這王八蛋,竟然騙她!
不過也怪自己太蠢,如果真沒了,對方早就發(fā)瘋了,還能這么淡定的跟她說話?
云芷月啊云芷月,你就是個傻瓜!
陳牧尷尬摸了摸鼻子,望著女人纖美動人的后背,將手放在對方的香肩上,卻被后者甩開。
“那個……你傷沒事了吧。”
“不需要你關心!”
女人冷冷回應,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隨即卻愣住了。
咦?我的傷……
她用力摁了幾下,并沒有疼痛傳來,而且之前的舊傷竟也神奇消失了,丹海之內還多了一股神秘的靈力。
“怎么回事?”
云芷月一時忘了陳牧就在旁邊,心情震驚中解開衣服查看,果然小腹明潔如玉,沒有一絲傷痕。
要知道她這個傷可是在黑暗深淵里為了奪取辟邪珠得來的。
后來用了最好的療傷藥物也沒能盡快修復,剛才與妖嬰交戰(zhàn)時又加重了傷勢。
可現(xiàn)在竟然好了?
茫然、驚喜、錯愕……各種情緒一瞬間齊齊爆發(fā),甚至連陳牧什么時候湊到她面前也沒察覺。
“嘖嘖嘖,這身材絕了?!标惸临潎@道。
云芷月一怔,繡頰抹上緋紅,一把將對方推開,連忙掩住衣衫,杏目羞惱:“你混蛋!”
“別遮了,那天給你療傷換衣服的時候我都看了?!?br/>
陳牧一副厚臉皮模樣。
“你——”
女人恨恨的瞪著對方,恨不得把這家伙爆錘一頓。
不過此刻她更疑惑的是傷勢的神奇恢復,不禁狐疑的盯著對方:“剛才我昏迷的時候,是不是你對我做了什么?”
“妹子,我跟你也一樣昏迷了,我哪兒知道?!?br/>
關于怪物附身一事,陳牧沒打算告訴對方,免得這女人又瞎擔心。
云芷月皺起秀眉。
她系好裙帶,玉手輕撫著自己的小腹,喃喃道:“奇怪,好像一股氣息在我的體內?!?br/>
這時,天空中忽然劃來幾道身影。
除了武神通和鐵布樁外,還有幾個周身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陌生者,是鈞天部天字號獵魔人。
“陳牧!”
武神通眼眸一亮,快步走了過來?!澳阈∽記]事?”
看到這王八蛋,陳牧就想一拳打過去,這混蛋逃跑的時候竟然把他給忘了,果然都是無情之輩。
“還行,沒被妖怪給吃了?!?br/>
陳牧冷冷回應。
那幾個天字號獵魔人瞥了眼陳牧,開始在四周搜尋。
“妖嬰的氣息消失了。”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嫗收回法寶,盯向陳牧?!把龐肽兀克ツ膬毫?。”
陳牧聳肩:“不知道。”
“不知道?”
“對啊,我們兩個被妖嬰抓到這里,然后就莫名其妙昏迷了過去,等醒來后妖嬰不見了?!?br/>
陳牧說道。
怪物附身的事情可千萬不能被這幫家伙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