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壯失魂落魄地等到了夜幕降臨。他沒敢順著原路回到那片毛竹林，他料想那里應該已經(jīng)被鬼子牢牢地控制了——任何一支軍隊，也絕不會讓人在同一個地方陰兩次。
　　日軍在六十里吃了大虧，王小壯開了兩槍，一槍打死了他們的聯(lián)隊長，第二槍干掉了陪同聯(lián)隊長出來看日落的中隊長。倒了八輩子血霉的兩位日軍軍官，被一個不要命的愣子算計了。整個六十里頓時陷入了群龍無首的尷尬境地，聯(lián)隊本部慌了手腳，參謀長不得不從前線回到聯(lián)隊部，處理善后事宜。大批的日軍把六十里外圍能藏身的竹林、樹林都搜索了一遍，他們不再只盯著村口，機槍架滿了整個村子的角角落落，并且增加了數(shù)倍的雙崗哨兵，以亡羊補牢。
　　王小壯尋思著他可能要繞一個圈，先找到六十里的村后，然后他才能大概地估算出鄒城逃跑的具體方向。他這么想，也是這么做的。
　　但是他忽略了一個問題。
　　他沒有地圖。事實上，給他一張地圖，他也看不懂。王小壯拖著一條瘸腿，也不知道自己繞到了哪里，轉(zhuǎn)了大半個晚上，他也沒找到其實并不遠的六十里。王小壯這才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重要性，沒有鄒城的帶領，他就是一個瞎子。雖然鄒城的眼神也不太好，否則他們昨天晚上也不會兜了一個大弧線，回到六十里來。
　　王小壯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稻田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直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他也沒有找到鄒城。
　　準確地說，是連鄒城的影子都沒有找到。
　　眼看天越來越亮，王小壯知道再找下去，難免會被日軍的巡邏兵發(fā)現(xiàn)。他四處張望，想找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回頭一看，卻見半里外有一片范圍很大的樹林子。
　　將近一整天沒有進食，王小壯眼睛都餓暈了。稻田里有吃害蟲的青蛙，這玩意燒著好吃，但如果生吃的話，會讓人惡心。但是王小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隨手抓了兩只肥的，鉆進了樹林，等待著再一次的夜幕降臨。
　　漫長的一天隨著太陽的升起降下而緩緩地過去，為了躲過日軍可能的搜查，王小壯用爛泥糊了臉，把身上抹得看不出顏色來，一整天都躺在大樹邊的爛葉子里，和螞蟻、蚯蚓，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蟲子睡在了一起。腿上的傷口處麻癢難耐，王小壯把捆在急救藥包上的繃帶越扎越緊，直到?jīng)]了知覺。相比起來，肩膀上的傷就比較難處理，他沒有辦法給自己上藥，只能前后用一團稀泥堵住槍彈造成的創(chuàng)口，再把衣服扯下一塊來簡單地包扎。
　　腥臭的血腥味吸引了更多的蟲子，王小壯把它們和從肩膀上換下來的藥布和繃帶埋進了泥里。他不想在找到鄒城之前，就被日軍的巡邏隊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
　　鄒城曾經(jīng)和他說過在徐州戰(zhàn)役的時候，他們連負責打阻擊，呆在高高的陣地上斷了水，整整三天只能喝自己的尿。比起北方戰(zhàn)場，在南方的水網(wǎng)環(huán)境下，水源不成問題。王小壯可以敞開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