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大雨滂沱,李如松恨得直咬牙。
駱尚志的神機(jī)營,吳唯忠的薊鎮(zhèn)兵,乃至祖承訓(xùn)手下的遼東鎮(zhèn)部隊,此刻已經(jīng)在大同江前匯合,數(shù)千明軍呈網(wǎng)狀搜羅,捕殺殘余倭兵,李如松老于兵事,只粗略計算,大同江截殺前后消滅倭寇超過六千人,加上之前在平壤的消滅的大幾千人,豐臣秀吉第一軍團(tuán)已經(jīng)名存實亡。而明軍的損傷不過三千余,這還大多是之前攻城戰(zhàn)中的傷亡。
“即使追不上小西,此戰(zhàn)也算打出了我天朝的聲勢?!?br/> 李如松沉吟片刻,開口問道:“右軍那名叫李閻的總旗官所說的倭寇援軍,打探到了沒有?”
“前后派了七撥斥候,還沒有回信?!?br/> 有人恭謹(jǐn)?shù)卣f。
軍中多傳李如松用兵老辣,時之名將,可將軍沒有說出來的,平壤一戰(zhàn)過后,京都的神機(jī)營,以及薊鎮(zhèn)和保定的衛(wèi)所部隊,才真正對這位山西的總兵大人心服口服。
“吳老將軍,你那里有消息么?”
吳唯忠搖了搖頭,笑稱:“除非倭寇會飛,否則絕無可能。”
李如松點點頭,但還是嘆了口氣:“朝鮮境內(nèi)多山,夜雨下道路濕滑,我等帶著大量火器戰(zhàn)械被雨水打濕,實在不宜追擊,鶴言若是追不上小西,也是那倭酋命不該絕?!?br/> “說起來,鶴言帶著四千騎兵去追小西,此刻卻沒有半個人回來報信么?”
一邊的李如柏問道。
“我手下那姓李的總旗官也沒有回來,他帶著那幾只朝鮮本土的野神可是所向睥睨啊?!?br/> 祖承訓(xùn)也搶了一句。
“雨中行軍,這也難免……”
“等等?!?br/> 駱尚志剛一搭話,李如松忽然打斷了他。
”你說七撥斥候,沒有一撥回信?“
李如松虎目凝視著剛才說話的小校
“是。”
李如松沉吟了好一會兒,把手臂按在案上,這才開口:“既然大雨下追不得小西,也不必等了,大軍即刻開拔,先回平壤?!?br/> 營中眾人還沒來得及詢問,營外忽然騷亂起來,驚怒的吶喊,痛苦的呻吟,慌亂的叫嚷,都混在一起,熱鬧非凡。
好像一碗涼水潑到滾油當(dāng)中,一股腦炸開似的感覺。
祖承訓(xùn)掀開營簾,大聲怒罵:“誰他奶……”他的嗓子好像被什么東西卡住一樣,受激似的拔出長刀,卻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好像看到了什么令人驚懼的東西。
營帳前,是個眼神冷峻,身穿皮夾克,長發(fā)飄舞的女人。
她渾身上下被浸透,連串兒的雨水順著她潔白的下巴滴淌,后背背著一名穿著厚重山紋鎧甲的男子,男人嘴唇蒼白,雙眼緊閉,鮮血順著手背滴滴答答流了下來,他身上插著密密麻麻的手榴彈彈片,背上模糊血洞觸目驚心。
“先救總旗大人!先救總旗大人!”
刁瞎眼干啞著嗓子,他皸裂的手掌抓著一名醫(yī)師的脖領(lǐng)子,因為情緒激動,胸前和脖子上幾處傷口不斷流血。
王生默默不語,他手里抓著一只短箭,太陽穴疼得不斷抽動,因為這只短箭不偏不倚地射進(jìn)他的左眼。
牛頭旃檀低垂著腦袋坐在一邊,身上密密麻麻的刀痕和箭矢數(shù)也數(shù)不清。
九翅蘇都一邊翅膀被生生割斷,凄厲的血痕從肩膀穿過胸脯直到大腿根部。此刻躺在滿身傷痕的金巖蛙的背上,雙眼無神。
鄧天雄戰(zhàn)死。
“怎么回事?“
李如松走出人群,大聲問道。
王生咽了口唾沫剛要說話。
忽然有殘騎奔來,滿身血污的騎兵馬蹄雜亂,為首一人跌落在李如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