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逝水（四）
　　
　　“啊——”韓晶一直試圖尋找機會提醒寧子明，老太監(jiān)的話語里破綻重重，卻沒料到后者忽然就動了手，嚇得尖叫一聲，連連后退。
　　
　　趙匡胤卻一個箭步竄上前來，先扶住了韓晶，隨即大笑著說道：“殺得好，殺得好！這老東西拿別人當(dāng)傻子，卻不知道他自己才是最傻的那個！我要是你，就等過了白溝河再殺了他。讓他小心翼翼伺候你一路，最后依舊做個孤魂野鬼！”
　　
　　“二弟，不要胡鬧！”只要不上陣廝殺，柴榮就總是一幅不緊不慢模樣，擺擺手，笑著喝止，“有千日抓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那老太監(jiān)已經(jīng)人老成精，真的跟他一路走到白溝河，咱們兄弟還不知道被他賣了多少回呢！”
　　
　　“那倒也是，咱們沒辦法日夜都睜著眼睛！”趙匡胤想了想，笑著點頭。然而，很快就又搖了搖頭，快速補充道：“不過還是有些可惜了。此人契丹話說得比大哥你還地道，又熟悉回中原的道路。這么早就殺了他，咱們等于白白浪費了有一個現(xiàn)成的向?qū)?！?br/>　　
　　“你不去做生意，才是可惜了呢！”柴榮瞪了他一眼，笑著打趣。隨即將目光轉(zhuǎn)向已經(jīng)有些神不守舍的寧子明，低聲安慰：“我原來以為你會心軟，還琢磨著該如何勸你早做決斷。沒想到卻是小看了你。世伯早就說過，他身邊沒有任何可信之人。而這老東西嘴里根本沒一句實話，多留著他一天，咱們就多承擔(dān)一份風(fēng)險！”
　　
　　“小弟明白，小弟剛才讓大哥和二哥擔(dān)心了！”寧子明回過頭，強笑著拱手。
　　
　　剛才動手之時，他一心想著不能因為自己優(yōu)柔寡斷，連累了兩位哥哥和一位嫂子。而現(xiàn)在，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習(xí)慣了用殺戮來解決麻煩。至于這種變化到底是好是壞，放眼四望，卻沒有任何長輩能給他指點。
　　
　　父親說自己是撿來的，兩個舅舅從去年自己被郭允明劫持到現(xiàn)在，都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一次，想必也是不愿受到石家的牽連。而此番南歸，再來遼東還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即便自己最終能積攢起來足夠的實力，誰又敢保證父親真的能等那么久？
　　
　　“自家兄弟，客氣什么！”知道寧子明有心結(jié)暫時無法解開，柴榮也不多說。笑了笑，轉(zhuǎn)頭去安排南歸事宜。
　　
　　有了耶律亦舍主動“送”上門的戰(zhàn)馬和物資，旅途自然變得輕松了許多。兄妹四個打扮成販賣馬匹的商人，匯合上郭怒等三名死士，一路繞開為數(shù)不多的關(guān)卡和軍寨，只花了十多日光景，就平安抵達(dá)了薊州。
　　
　　再往南走，趕著一大群軍馬招搖過市就太顯眼了。好在柴榮在此早留下了暗樁，找了個機會偷偷接上頭，將軍馬換成了挽馬和大車，將大車上裝滿甘草、地黃、紅花、黃芪、防風(fēng)等草原特產(chǎn)藥材，兄妹四個搖身一變，就變成了在當(dāng)?shù)仡H受歡迎的藥材商人。
　　
　　原本留在檀州、薊州等地收購?fù)廉a(chǎn)的伙計們，也紛紛趕著車馬前來匯合。商隊越往南走，規(guī)模日漸壯大，里邊的貨物種類也越聚越多。待商隊抵達(dá)幽都，也就是遼國的陪都南京附近時，已經(jīng)看不出任何破綻，包括各類通關(guān)手續(xù)，都早已通過南樞密院下屬的衙門，辦得一應(yīng)俱全。
　　
　　再一次到了自己家門口兒，韓晶心里好生為難。想要回家與父母一聚，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趙大哥。想著與趙匡胤雙雙南歸，卻既舍不得父母，又不知道自己這一路上死纏爛打，會不會被未來的公公婆婆看輕賤了，從此永遠(yuǎn)冷眼相待。整日間，瞻前顧后，左右為難，比胳膊上又還了一刀，看起來還要楚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