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收獲（一）
　　
　　“這副藥您先照著方子連吃三劑，然后再來一次，我根據(jù)病情變化進行增減。您這個病，關(guān)鍵在于調(diào)養(yǎng)，而不是吃藥。是藥三分毒，吃多了又害無益。至于您老先前提到的補品，再金貴的補品，實際上都不如每日按時清粥小菜！”放下毛筆，趁著剛剛開好的藥方在陽光下曬干的功夫，寧子明非常細心的提醒。
　　
　　“哎！，哎！鄭三爺您說得是，小老兒回去之后，立刻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補品全都扔到陰溝里頭去！”一位花白胡子的患者連聲答應(yīng)著，快速搶過藥方，寶貝般揣在了懷里。
　　
　　另外一位須發(fā)全白的老者，迫不及待地沖上前，滿臉堆笑：“三當家，我的好三爺，可輪到我了！小老兒為了找您看病，坐著馬車整整跑了兩天一宿！好不容易到了山外頭，卻又……”
　　
　　“您先把左胳膊放在這個枕頭上，讓晚輩給你號號脈！”寧子明和顏悅色打斷，心中卻苦水宛若泉涌。
　　
　　自打?qū)⒑舸螽敿覐墓黹T關(guān)前拉回人間之后，他就徹底坐實了“神醫(yī)”之名。李家寨周圍十里八鄉(xiāng)的百姓，只要遇到稍微麻煩點的疑難雜癥，全都坐著馬車、毛驢兒往他這里跑。甚至更遠一些定縣、易縣、雄州，也有不少有錢人家的老漢，冒著能將人曬出油來的秋日朝李家寨趕。
　　
　　結(jié)果他這個聯(lián)莊會的三當家，每天用在處理莊務(wù)和操演兵馬上的精力和時間，還沒有用在給人看病上一半兒多。并且?guī)缀跏敲刻於家牡较﹃栁飨?，才有機會停下來歇一口氣兒。
　　
　　今天很顯然又是一個忙碌的日子，寧子明坐在屋子里朝外望去，前來問診的病患們，已經(jīng)從正房門口一直排到了大門口。并且大門之外，還不停地有祈求聲音傳進來，請已經(jīng)排在前面的人加快速度，不要耽擱神醫(yī)的功夫，更不要耽擱大伙的問診時間。
　　
　　好在大部分病患的情況，都不算太復(fù)雜。在這三十歲就可以自稱老夫的時代，許多難以治愈的惡疾根本沒機會出現(xiàn)。所以寧子明憑借自己的“半水醫(yī)術(shù)”，倒也能應(yīng)對自如。只是日復(fù)一日的望聞問切，實在令人乏味得狠。有時候診著診著，他就開始神不守舍。手上機械地做日常的那些動作，嘴巴機械地說日常那些套路話，眼睛里的所有患者之名字和相貌，卻漸漸沒有了任何差別。
　　
　　“沒人了，你先喝碗水吧！”不知道機械地重復(fù)了多少次之后，正準備去“切脈”的手指，忽然觸摸到一個溫暖光滑的瓷面兒。
　　
　　寧子明打了個哆嗦，眼神迅速恢復(fù)了明亮。這才發(fā)現(xiàn)，今天的病人已經(jīng)全都診治完畢了。自己手指所觸，正是一個青灰色的瓷杯。杯子口處，隱約有一縷白霧縈繞不散，恰似他現(xiàn)在的心情。
　　
　　“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次遇見！”陶三春臉色瞬間漲得通紅，將杯子用力朝寧子明的右掌心一塞，轉(zhuǎn)過頭，如飛而去。此刻所展示出來的一身輕功造詣，恐怕連扶搖子看到了，都要甘拜下風(fēng)。
　　
　　“唔！”寧子明又愣了愣，望著陶三春迅速消失的背影，笑容漸漸涌了滿臉。
　　
　　春妹子似乎，也許，好像，喜歡上了自己。雖然還不太確定，卻讓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一些得意。此刻的他，沒有二皇子的顯赫身份，也不再是需要人可憐保護的那個寧小肥。平生第一次完全是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而活著，活得最為真實，最為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