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現在感覺很不好。
坐在結實的車廂里,也能感受到地面的顫動。
她的心也跟著急促地跳動。
阿樂掀起車簾,遠處濃黑的夜色似乎燃燒起來,人聲馬嘶鳴也隨著夜風灌進來。
“快放下簾子?!笨s在車廂最里面的楚柯驚恐地喊,“你這賤婢,干什么掀簾子?!?br/> “你喊什么!”楚昭呵斥他,“匪賊真打過來,一張簾子能擋住嗎?”
當然不能,別說簾子,這厚實的馬車,還有原本覺得很可靠的鄧弈等兵差,在兇悍的匪賊面前什么都不是,楚柯裹緊了斗篷,少年的雙眼都紅了,怎么這么倒霉遇上了匪賊。
楚昭深吸幾口氣,聲音放柔和一些:“你要這樣想,我們遇上的是官兵圍剿匪賊,不是匪賊肆虐,那才是真險境呢?!?br/> 楚柯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
“出動了那么多官兵圍剿匪賊,可見這些匪賊多厲害?!彼f,“萬一有漏網沖出來——”
他們就慘了!
“這都怪你!”楚柯紅著眼呵斥,“要不是你,怎會遇到這么多危險!”
他本是京城里讀書的文雅少年郎,再看看如今,形容狼狽不堪,面臨生死威脅。
“你和你爹一樣,都只會給家里惹禍?!?br/> 楚昭原本不想跟受到驚嚇的少年太計較,但聽到這里抬腳就踹,楚柯猝不及防撞在車廂板上,發(fā)出砰的聲響。
他抱著肚子慘叫。
這還沒完,下一刻又被楚昭揪住,小手鉗子一般掐著他按在車廂上。
楚柯叫都叫不出來,臉變成了紫紅色。
楚昭冷冷說:“遇到麻煩不是因為別人,是因為你自己,誰讓你投胎做楚家的兒子,又當了老大,否則也輪不到你來,楚柯,這是你自己命不好,再敢說我爹一句不是,我打斷你的腿——”
楚柯瞪眼看著她,發(fā)出咳咳的聲音,似乎要說什么。
“你說我不敢嗎?”楚昭一只手按住楚柯的頭,貼近他,“我已經差點要了梁小姐的命,不在乎多你一條腿,反正到時候我爹會向皇帝求情,一條罪是免,兩條罪也是免,就算我要住牢獄,你這條腿也回不來了,我倒霉,你這輩子也別想好過。”
女孩兒聲音和面容都平和,但一雙眼深潭一般,黑黝黝泛著駭人的光。
她不是在說謊,她真敢,而且看起來她真想殺人。
楚柯瞪圓的眼滿是恐懼。
楚昭怎么這么可怕?以前可沒有發(fā)現——以前他也沒有注意過這個堂妹,見了也是高高在上不屑多看一眼。
楚昭說完收回手坐直了身子:“阿樂,給大公子裹好斗篷,別著涼了?!?br/> 阿樂應聲是,圓圓淳樸的臉看著楚柯,伸出胖乎乎的手將他的斗篷用力的拍了拍。
楚柯按著脖頸發(fā)出劇烈的咳嗽,瘋子,楚昭是個瘋子,她婢女也是個瘋子,她爹,楚岺更是個瘋子,二房一家都是瘋子!
他沒敢再說話,跟瘋子不能講道理。
楚昭也沒有再理會他,也知道楚柯心里必然還在狂罵她和父親,人心里怎么想她不過問,但以后誰也別當著她的面肆意詆毀她父親。
想到這里她心痛又慚愧,上一世,她其實跟楚柯沒什么分別,她也一直在埋怨父親,聽著伯父一家抱怨,不僅不維護父親,反而跟著生氣抱怨。
抱怨父親毀掉了那么好的前程,累害她身份地位低,抱怨父親和母親無媒茍合,累害她被人嘲笑,埋怨父親這么晚才送她進京,如果一開始就讓祖母養(yǎng)著自己,自己必然也是個端莊的貴族小姐——
總之只要她日子過得不順,就都是父親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