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的聲音雖然很低，但我卻聽的一清二楚，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驚訝，還是什么，總之像是被他的回答給震到了，本來就紛亂的腦子一下子糊里糊涂的一片。
　　
　　????"金寶，你說，是......是我爺要你這么做的？他現(xiàn)在在哪兒？"
　　
　　????"我不知道。"金寶搖搖頭。
　　
　　????"他什么時候和你說的？什么時候見到他的？"
　　
　　????"就是村里人填河那天。"金寶把我從水洼下的地洞帶出來，我們就在水洼旁邊停下腳步，他接著道："就在那天，見到你爺?shù)摹?
　　
　　????金寶被拉去填河的時候，其實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識了，完全混混沌沌的。如果沒有后面的事，他可能已經(jīng)死在黃河里。對于昏迷之前的事，金寶不知道，沒有任何印象，他蘇醒的時候，返現(xiàn)自己是在一口巨大的石頭棺材里，那口棺材漂浮在河面。
　　
　　????棺材里坐著一個穿著紅衣服的男人，長的很嚇人，金寶不敢看他，仿佛看一眼就會折陽壽一樣。除了那個穿紅衣服的男人，我爺爺也在棺材里，金寶一下子懵了，哆哆嗦嗦的說不出一句話。
　　
　　????那個穿紅衣服的和鬼一樣的男人陰測測的問金寶，想不想活命。金寶只是個鄉(xiāng)下人，沒有太多的見識，已經(jīng)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嚇慘了，紅衣老鬼那么一問，他就拼命的點頭。我爺爺當(dāng)時沒說話，反身就從石頭棺材跳進(jìn)水里，不久之后，他一手拖著金寶的媳婦，一手拖著金寶的娃娃，把她們娘倆從水里帶到了石頭棺材上。
　　
　　????爺爺沒有說別的廢話，交代金寶以后該怎么做。只有那么做，他才能保住一家人的命，當(dāng)時那種情況，金寶不敢說半個不字。
　　
　　????"我爺，要你做什么？"
　　
　　????"要我在這兒給人換衣服，換好衣服，先趕到這邊的地洞里面，等到湊夠了數(shù)，再趁夜趕到河邊，讓他們下水。"
　　
　　????金寶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但是做了幾天他就受不了了，想帶著媳婦和娃娃跑。然而逃跑不久，他媳婦就突然喊了一聲，倒在地上翻白眼，跟犯了羊癲瘋一樣，渾身抽搐吐白沫，金寶被嚇壞了。他媳婦昏過去大概一個來小時，等到再蘇醒的時候，已經(jīng)傻乎乎的不知所以然。
　　
　　????這讓金寶意識到，逃跑不是出路，第一次逃跑，媳婦就變傻了，如果再有第二次，后果必然更嚴(yán)重。為了老婆和娃娃的命，金寶打消了一切念頭，人被逼到這地步，能活下去已經(jīng)是唯一的心愿。
　　
　　????"不想別的了，叫我咋干，我就咋干......"金寶流著眼淚，道："一家人能活著，這就行了，行了......"
　　
　　????我默然無語，因為隱隱中感覺到，陪伴自己十幾年的那個爺爺，好像不像我想的那么慈祥，那么簡單。七奶奶曾經(jīng)的講述再一次浮現(xiàn)在心頭，幾十年前的那個夜晚，黃河岸邊上，我爺爺和奶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樣的變故？撫養(yǎng)我長大的爺爺，他到底是？是人？甚或就和七奶奶說的一樣，不是人？
　　
　　????我心亂如麻，同情金寶，又對爺爺?shù)氖虑槌錆M了懷疑。我不敢攛掇金寶逃走，那是在害他。
　　
　　????"水伢子，這不是你呆的地方，走吧，趕緊走，找個地方安身。"金寶擦掉眼淚，道："你要知道，能活著，已經(jīng)是萬幸了。"
　　
　　????"我該去哪兒？又能去哪兒？"我問自己，卻得不到答案，心里的孤苦瞬間就變的很濃，苦惱，郁悶。
　　
　　????"去哪兒都行，別在這兒呆著，這不是人呆的地方，從這邊可以出去。"金寶提起了自己的油燈，道："我還有事要做。"
　　
　　????經(jīng)過自己老婆那件事，金寶再也不敢怠慢了，做事很用心。他給我指明了方向，然后提著燈走到村子西邊的空地上，七八十號換了白衣服的人仍然在等。金寶在人群前一聲吆喝，那些人就和一群失去了靈智的軀殼一樣，晃晃悠悠的跟著金寶，一路走到水洼旁的洞口，一個挨著一個的鉆了進(jìn)去。
　　
　　????看完這些，我渾身都在發(fā)抖，那種詭異是言語形容不出來的。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在我轉(zhuǎn)身將要離開的時候，金寶喊了我一聲。
　　
　　????"水伢子。"他低頭想了想，道："要是以后，你能見到你爺，和他說一下，放我們一家一條活路，我沒什么，娃還小，他不能跟我一樣，一輩子被栓在這兒。"
　　
　　????"放心，我會說，金寶，好好的，會好起來，一定會的......"
　　
　　????"快走吧，天快亮了。"金寶對我擺擺手，他有點不舍，但還是咬著牙，揮手讓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