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年話音落下,堂中鴉雀無聲。
他們面面相覷,有些莫名其妙,表情里很是不以為然。
但最終,卻是再無人說話。
顧小年看了,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擋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一點他在吳求身上切實體會過,而現(xiàn)在說實話,如果眼前的這些人真的不滿了,他確實有些難辦。
殺人,那太低劣,而且因此而殺人也顯得自己太沒品了,不說以后,單是現(xiàn)在,自己在錦衣衛(wèi)中就可能混不下去。
因為這屬于一個開端,是自己挑釁了整個錦衣衛(wèi)系統(tǒng)的威嚴(yán),起碼,他現(xiàn)在還沒有這個能力。
顧小年站直身子,看向眾人,語氣略輕,卻帶著認真。
“為人處世,有時候的善意只需要一點點,可能是你在撒尿時顧及到了身前的螞蟻窩,只是一點點就好?!?br/> 他說著,“我知道大家都不容易,身在錦衣衛(wèi),是官身,穿的是官衣,吃的是官飯,卻總是身不由己。昨日四名朝夕相處的弟兄身殞,明日或許便是你我。袁城已死,以后的日子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了?!?br/> 堂下眾人沉默以對,眼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若有所思,他們年紀(jì)最小的也有二十七八,自然都是有家眷的人,而家眷往往便是顧慮和軟肋。
古有禍不及家人之說,便是男人在外拼殺,大家都知道不容易,為的無非就是讓家人吃口飽飯,因此將心比心,除非是大奸大惡之輩,等閑不會傷及彼此家眷。
現(xiàn)在,顧小年話里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錦衣衛(wèi)本來便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早上活著,傍晚說不定便分了生死。
這份善意,不是給自己的,而是給彼此家人的,這是給自己留的后路。
顧小年手指輕輕磕了磕桌子,待眾人回神,他這才說道:“人生在世,名利二字,咱們求財,日后有的是機會。昨晚之邱忌,必然不是最后一個。只要大家好好做事,本官保證,銀子絕不會比吃這等死人錢來的少?!?br/> 話音落下,只是短暫沉默之后,便是一道齊呼,“謹(jǐn)遵大人吩咐?!?br/> 顧小年點點頭,心里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
銀子發(fā)完,嘉獎卻是一直沒到,就連滅了邱忌滿門后的余波,似乎都沒有牽扯進南鎮(zhèn)撫司的衙門。
顧小年坐在桌案后,開了一條縫的窗子落進陽光,讓他不至于全身處于陰暗之中。
他有些疑惑,更多的是忐忑。
他當(dāng)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一個總旗施了點伎倆滅了一個兵部侍郎的滿門,朝廷就不會來追究自己,事實上,他一直在等待著。
無論是魏佲軒的人,還是朝廷的人。
可直到當(dāng)職一天,在班房里發(fā)了一整天的呆,都沒有人來。
太陽落山,顧小年走出班房,一邊抻著懶腰向外走,一邊悄然打量著四下的錦衣衛(wèi),他們神情與往常一般無二,甚至還有些喜色,唯獨沒有擔(dān)憂。
這讓顧小年愈加疑惑。
要知道,這些人同樣藏于了昨夜的事件,如果是說自己是主謀,那劉嵩等人便算得上是幫兇,而這些底下的錦衣校尉是執(zhí)行者,同樣如此。
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事情并沒有往壞的方面發(fā)展。
等顧小年一路謹(jǐn)慎地回了家中,吃飯時同樣還有些心不在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