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刑偵支隊(duì)化整為零,以小組的形式散入了大街小巷,分別找那些死者家屬做著詢問,這是日常刑偵工作中最基礎(chǔ)也最重要的一環(huán)。
“你好,警察,您女兒生前有接觸過“白鯨”或“海洋”之類的圖案嗎?”
“不知道,女兒不跟我住?!?br/>
“好的,謝謝。”
“你好,警察,生前有聽您兒子提過“白鯨”“解脫”之類的話嗎?”
男人想了想,從屋里拿出了一本日記遞到警察手里:“有,我兒子唉……他小時候出了一場車禍,落下了病根,腿腳不便,學(xué)校里經(jīng)常被同學(xué)欺負(fù),有一回回來就跟我說他不想活了,想去找“白鯨”解脫。我以為他只是說著玩的,誰知道卻……這是我兒子生前寫的日記,要是有用你們就拿去吧?!?br/>
辦案人員翻開日記本第一頁夾著的一張照片就是男孩子清秀的容顏,他也略微有些悵然:“關(guān)于這個“白鯨”您兒子有沒有跟您提過,是一個人還是組織?”
“我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回來很晚了,基本不怎么交流?!蹦腥讼肓讼耄骸安贿^,他去世前有段日子沉迷網(wǎng)絡(luò),我半夜回來還看見他在網(wǎng)上和人聊天,我尋思著,這個“白鯨”可能是個網(wǎng)友吧?!?br/>
鄭成睿上前一步:“可以看看您兒子的電腦嗎?”
男人替他們打開了臥室門:“可以,請?!?br/>
房間不大,兩室一廳的格局,裝修簡陋,天花板上還有滲水的跡象。
男人獨(dú)居,在工地做活,看起來家境也不是很富裕的樣子,卻還是為兒子購置了他心愛的電腦。
鄭成睿輕輕吹走鍵盤上的灰,按了開機(jī)鍵,熟練地在千頭萬緒的信息海洋里尋找著有用的東西。
一行行躍動著的藍(lán)色代碼劃過眼鏡片,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終于從浩瀚無垠的信息之海里提取出了關(guān)鍵字。
“海洋”“白鯨”“解脫”“想死”。
伴隨著這幾個字浮現(xiàn)出來的還有一個加了密的聊天室。
他指尖敲打著鍵盤,嘗試破譯,眾人屏住了呼吸,只聽見一聲冰冷的提示音后,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紅叉。
解密失敗。
鄭成睿額角滲出了一絲薄汗,轉(zhuǎn)過頭去問受害者父親:“您知道您兒子的密碼嗎?”
男人想了一會,對這些是一竅不通:“不知道,這玩意兒買回來我碰都沒碰過,根本不懂?!?br/>
“您兒子的生日呢?”
得到答案后,鄭成睿輸了一串六位數(shù)的字符進(jìn)去,依舊是解密失敗。
他咬了咬牙:“還有沒有什么其他可能是密碼的數(shù)字,或者對您兒子來說意義重大的人或事?!?br/>
意義重大的人或事。
男人想了想,目光落到了電腦旁放著的亡妻的照片。
“試試他媽媽的生日吧?!?br/>
“好。”鄭成睿指尖交握著,深吸了一口氣,把字符輸進(jìn)去。
短暫的寂靜后,什么事也沒發(fā)生,就在他們以為解碼成功的時候,電腦上緩慢浮現(xiàn)出了一只鯨魚,由白慢慢變紅,滲出血來。
“糟了!”鄭成睿暗道不好,還沒等他來得及動作,鯨魚砰地一聲炸裂開來,漫天的熒光藍(lán)碎末,隨即電腦黑屏陷入死機(jī)。
他不停敲打著鍵盤,想要恢復(fù)程序,可是電腦里始終傳來了冰冷的提示音。
“對不起,程序已損毀,無法啟動。”
“對不起,程序已損毀,無法啟動?!?br/>
“對不起,程序已損毀,無法啟動?!?br/>
……
他頹然地放下了雙手:“這個聊天室不僅設(shè)置了非常規(guī)的加密程序,還在加密程序外又包裹了一層自毀程序,當(dāng)輸入密碼連續(xù)錯誤三次的時候,自毀程序就會啟動,對不起,我大意了?!?br/>
隊(duì)友拍拍他的肩:“沒事,我們先回去報告宋隊(duì),再慢慢想辦法恢復(fù)?!?br/>
?。?br/>
宋余杭和林厭兩個人從白天轉(zhuǎn)到黑夜,也獲得了不少關(guān)于“白鯨”的訊息。
雖然定了約法三章,但林大小姐又豈是那種會說話算話的人。
“喂——”她拖長了聲音喊她:“宋余杭,我走不動了?!?br/>
宋余杭充耳不聞,背著自己的包,腋下夾著一個做筆錄的本子繼續(xù)往前走。
“宋警官……”林厭有氣無力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別走了成嗎?這一整天水都沒喝一口,你以為你在競走嗎?”
宋余杭回頭看她:“你自己要跟來的,還有約法三章,要食言嗎?”
林厭被噎了一下,恨得牙癢癢:“我——”
“搞快點(diǎn),一會還得回市局開會呢?!彼斡嗪颊f著,微微搖頭,轉(zhuǎn)身就走。
那布料從自己掌心溜走,林厭咬了咬牙,抬腳跟上。
媽的,要不是看在她也只是想破案的份上,林厭早就上去捶她了。
她這么想著,扶著墻勉強(qiáng)走了兩步,腳后跟的皮被高跟鞋帶子磨得生疼。
林厭咬緊了下唇,臉色有些發(fā)白。
宋余杭回頭一看,她還沒跟上來。
“怎么了?”
林厭正俯身把那磨人的帶子解了下來:“沒事,我還可以——”
話音未落,手腕已被人一把攥住了。
宋余杭蹲下身:“別動,我看看。”
林厭手撐在她的肩膀上,宋余杭一只手扶著她站穩(wěn),不等她阻止,另一只手已經(jīng)從她腳上脫下了鞋子。
“不用……”林厭臉色微紅。
宋余杭把她的腳抓在手里,腳后跟磨得鮮紅,破了好大一塊皮。
“怎么不早說?”
“你給我說話的機(jī)會了嗎?”這一路上不是在詢問死者家屬就是在趕路,倒是真的沒什么說話的時間。
宋余杭摸摸鼻子,四下看了看:“找個地方坐會吧,以后像這種情況可以說?!?br/>
“以后?還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想跟你出來了!”走了這一下午,林厭口干舌燥,腳也痛,沒好氣道。
宋余杭把她的腳又放回鞋子里,扶著她走:“也怪你,明知道很辛苦還穿著高跟鞋出來?!?br/>
“也不知道是誰急死巴活地趕時間,不然老娘能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跑出來了嗎?”林厭反唇相譏,和她斗嘴斗著斗著感覺腳也沒那么痛了。
宋余杭懶得搭理她的大小姐脾氣:“想吃什么,我們?nèi)コ渣c(diǎn)東西,順便休息一下?!?br/>
林厭任由她扶著,看了看街邊琳瑯滿目的招牌,伸手一指:“去那家吧。”
***
米蘭酒吧。
傍晚酒吧剛剛開門,還沒多少人,白靈站在前臺擦洗杯子,猝不及防簾子被人掀開,店門口的風(fēng)鈴響了起來。
她抬眸望去,頓時喜出望外:“姐姐,你來了?!?br/>
宋余杭扶著人在吧臺坐好:“你先點(diǎn),我去買點(diǎn)東西。”
白靈拿著菜單出來的時候和宋余杭對視了一眼,女人溫和一笑算打過招呼,轉(zhuǎn)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女孩子眼里有一絲促狹:“姐姐又和朋友一起嗎?”
林厭懶懶倚在吧臺上,長長的腿搭在地上,一只腳高跟鞋帶子沒系好,松松垮垮的晃來晃去,冷不丁一眼就是風(fēng)情萬種。
“她?她才不是朋友呢?!?br/>
白靈把菜單推給她,睜大了眼睛無辜地問:“那是什么呀,那天晚上不光護(hù)著你,我在洗手間門口還看見她抱你了呢?!?br/>
林厭一口水沒咽下去險些嗆了個半死:“咳咳……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少管少看,一杯莫吉托,一杯檸檬水,兩份華夫餅,讓后廚快點(diǎn),我要餓死了?!?br/>
白靈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把寫好的單子遞給后廚的小哥。
十四五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她雖然不大明白這個好看又心善的姐姐和剛剛那個短發(fā)女人是什么關(guān)系,但也看的出她們之間的那種暗流洶涌以及彼此眼里明目張膽的關(guān)心。
林厭看她寫字,下筆有力,字跡工整。
“喲,不錯嘛,上初幾啦?”
白靈嬌俏一笑:“初三了,明年中考,希望能考上省重點(diǎn)就好了?!?br/>
女孩子說到這里,又隱隱有一絲淡淡的愁容,媽媽臥病在床,她必須好好努力考上省重點(diǎn)還得拿到獎學(xué)金才是,不然光靠她這一點(diǎn)微薄的薪水,難以支撐媽媽高昂的醫(yī)藥費(fèi)。
林厭抿一口酒,察言觀色:“怎么,有困難嗎?”
女孩子回過神來笑笑,拒絕了她的好意:“沒有,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滿足了,謝謝姐姐?!?br/>
上次那筆錢剛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面對女孩子真誠的謝意,林厭略有些別扭地別過了臉:“不、不用謝,謝啥啊,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了?!?br/>
白靈看著光鮮亮麗的她,有些羨慕也有些向往,她暗暗在心底下定決心,以后也要向姐姐學(xué)習(xí),成為這樣富有正義感善良美麗大方的女性,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對了,姐姐,我新學(xué)了一種調(diào)酒方式,調(diào)給你喝?”
她無以為報,就只能在這些小事上下功夫了。
“好啊。”
林厭指尖輕扣著桌面看她調(diào)酒,心里想著的卻是宋余杭怎么去了那么久還不回來,該不是扔下她這個拖油瓶自己跑了吧?
正想著,宋余杭跑了回來,手里捏著酒精棉簽還有一盒創(chuàng)口貼。
“腳抬起來?!?br/>
林厭不情不愿:“都說了不用——”
她話音未落,宋余杭已蹲下身,抬起了她的腳放上了自己膝頭。
“誒——”林厭往后躲著,宋余杭扣緊了她的腳踝,沾著酒精的棉簽剛一放上去,她立馬呼痛,扣緊了吧臺椅。
宋余杭抬頭看她一眼:“忍著,沒有買到碘伏,將就一下。”
“嘶……”
她每往上放一下,林厭就瑟縮一下,以至于那滑膩的肌膚就在自己掌心里來回進(jìn)進(jìn)出出。
宋余杭不得不用了些力氣扣緊她。
林厭垂眸看她,眼角都紅了:“宋余杭,你好了沒有?!”
宋余杭看似平靜地把酒精放在了地上,拆開創(chuàng)口貼輕輕貼了上去:“好了,等下,你先別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