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不好了!”下人匆匆忙忙跑進來,對他耳語一番后,男人瞬間變了臉色。
“什么?!”畫面切到伐木場一看,一片濃煙滾滾,車間被炸了,整個廠區(qū)都變成了火海。
他跌坐在了椅子上,咬牙切齒,林厭,你居然可以為了宋余杭做到這個份上,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這太不像他所認識的她了。
“老鄭,怎么樣了?”段城焦急地在他身邊踱著步。
鄭成睿操縱著無人機飛臨到了火場上方,畫面上全是煙,能見度為零。
他搖了搖頭,額上都是汗。
“不行,什么都看不見?!?br/>
段城咬牙就要往里沖,被方辛一把拽了回來:“你瘋了?!林姐讓我們在這里等她,萬一她出來了需要救援找誰去?!”
“可是……”段城還想爭辯,看見對方眼里滲出的淚花時,心尖一顫,余下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埋頭蹲了下來扒拉著地上的泥土。
“你可以看痕跡追蹤,老鄭會用無人機,還會破解防火墻,只有我,什么都不會,什么忙也幫不上?!?br/>
方辛知道他心里難受,也擔(dān)心里面三個人的安危,蹲在了他身邊,輕輕拍著他的后背。
“會好的,林姐一定會出來的。”
?。?br/>
爆炸的余波過去,季景行是被濃煙嗆醒的。
林厭還壓在她身上,她吃力地把人翻了過去,一推便仰面躺在了地上,一張臉被煙熏得五迷三道的,露在外面的皮膚全是傷。
季景行看一眼,不敢再看,匆匆扶起了旁邊的宋母。
“媽,媽,醒醒。”
爆炸來臨時,林厭用肉身替她們擋去了大部分沖擊波,是以宋母毫發(fā)無傷,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劇烈咳嗽著,被煙嗆得眼淚直流。
“咳咳……”
季景行扶著人站起來,環(huán)顧著火海,剛剛炸出來的通道還在。
“媽,走,我們快走。”
宋母被拖得踉蹌,回頭顫顫巍巍地叫:“厭厭……”
林厭躺在地上臉色慘白,毫無知覺,肆虐的火舌已經(jīng)舔上了她的發(fā)尾。
季景行回頭看一眼火海里的她,身處這樣炙熱的環(huán)境,每一根汗毛都因為高溫而卷翹了起來,再不走她們都會死在這里。
她看一眼宋母,似做了個重大決定一般,推著宋媽媽到了鋼門旁邊,那里是二次爆炸的區(qū)域,沖擊波把周圍一切都蕩空了,是以相對安全些。
“媽,你待在這里,如果一會我沒有出來,你就出去直走,右拐,有一道側(cè)門,林厭的朋友會在那里接你。”
她捏了捏宋媽媽的手,眼含熱淚:“媽,照顧好小唯。”
說罷,脫了高跟鞋,任憑宋母怎么呼喊,頭也不回地又鉆進了火海里。
赤腳踩在灼熱的地板上,鉆心的刺痛。
每走一步,季景行額頭就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她咬著牙,含著淚,步過了刀山火海,跑到了她身邊,脫了大衣?lián)渲砩系幕穑讶藦牡厣献Я似饋?,晃著她的肩膀?br/>
“林厭,醒醒,醒醒!”
林厭耷拉著腦袋,季景行扶著她肩膀,摸出了一手黏膩,借著火光一看,全是血。
她穿黑衣,流血也看不出來,又身手利落的,季景行以為她沒事的,結(jié)果此刻扒開衣服一看,傷口深可見骨。
再怎么對她有成見,也終究是有些心軟了。
季景行咬了咬牙,看她還是昏迷不醒,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林厭,醒過來,別以為你救了我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訴你這件事因你而起,小唯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他媽跟你沒完!”
“你死,你死,死了余杭就歸我了!”
季景行晃著她的衣領(lǐng)咆哮,向來端莊溫柔的女人也罕見地吐了臟字。
這一巴掌可謂是又快又狠,打的林厭猝不及防,生生偏過了頭去,吐出了一口淤血來,活生生被她晃醒了。
林厭揪著她的衣領(lǐng),把人搡開:“做你媽的春秋大夢,要不是你們出事,老子這會兒都訂婚了,艸?!?br/>
她輕嘶了一聲,拿手背抹掉唇角的血漬,媽的,夠狠的,這女人。
季景行見她醒了,雖然是為了救人,但不由分說扇人一耳光這種事在她前三十幾年的淑女生涯里也是沒做過的,頓時有些赧然。
“醒了就好,趕緊出去吧?!?br/>
林厭跪在地上摸索著:“你先走?!?br/>
季景行急得跺腳:“你找什么呢?!”
“我的棍子,棍子……”林厭嘴里振振有詞,眼熏得眼都睜不開,手指在滾燙的地板上摸索著。
“你瘋了吧?!人都要死了還管什么棍子?!”季景行氣急敗壞來拉她,被人一把又搡了開來。
林厭跪在地上膝行,也顧不上燙,雙手捧起了一根已經(jīng)被熏得烏漆墨黑的燒火棍,眼里滲出了淚花,卻彎起唇角笑了。
拿在手里攥了攥,那種踏實心安的感覺又回來了。
林厭一把插進了后腰的束帶里,扯起季景行就往外跑。
“走!”
在門口接到了宋媽媽,三個人扶持著一起跌跌撞撞往外沖。
火光沖天,到處都是木材燃燒的噼里啪啦聲,所過之處地上流淌著火苗,房梁上的柱子掉了下來。
林厭仰頭看了一眼,瞳孔一縮,把兩個人往前一推:“走!”
背后一股大力傳來,她踉蹌滑了出去,回頭一看,驚蟄用背替她擋住了倒塌下來的木柱。
“驚蟄!”
“小姐,走!”驚蟄大喊,拼命想要拱起身子來,奈何梁柱太沉,猛地一抬頭,目光所及卻見她又跑了回來。
林厭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和他一起使勁,把人從房梁底下拽了出來。
“要走一起走!”
“老鄭,還能不能再低點。”段城在旁邊催促著,鄭成睿本來就胖,被他這一催心里著急,更是氣喘吁吁的,汗流得比他們誰都多。
他盡力又把無人機放低了一點,突然眸中一亮,拿著遙控器就站了起來。
“有了,有了,她們出來了!”
段城一個箭步就沖了過去,把人從側(cè)門里一個個背了出來。
最后一個是林厭,驚蟄扶著她的肩膀,那張臉煙熏火燎的,早就失了漂亮模樣??墒强匆娡饷媪疗鸬奈⑷跆旃鈺r,眸子卻是那么滾燙。
她做到了。
宋余杭等我,等我,千萬不要把u盤交給她們,千萬不要。
林厭這么想著,抿緊了唇角,微微濕潤了眼眶。
“給,喝口水,洗洗臉,然后送你們?nèi)メt(yī)院?!狈叫翉能嚿夏昧藥灼康V泉水下來遞給季景行和宋母,又讓段城拿了醫(yī)藥箱過來。
“阿姨,有沒有哪里受傷?”
宋母搖頭,方辛替她檢查了一下,雖然老人家身上只有幾塊淤青和輕微的鞭痕,但經(jīng)此大劫,精神頭明顯萎靡不振,大不如從前了。
季景行倒還比她好點,除了腳底燙傷外,沒什么大問題。
方辛替她涂了燙傷膏,季景行伸手拿了過來:“沒事沒事,我自己來,謝謝你們,原來林厭說的朋友是你們啊。”
她以為又是她的那些手下呢,倒還讓人蠻意外的。
正說著話,靠著車身坐著的人因為痛苦發(fā)出了一聲悶哼。
驚蟄撕開了她的衣服,往傷口上倒著碘伏。
“小姐,忍著點?!?br/>
驚蟄看她一眼,林厭嘴里咬著白毛巾,額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身子繃成了一條直線,手撐在地上無助地扣著泥土。
因為痛苦,她被迫仰起頭喘|息著,脖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季景行看一眼,心驚肉跳,再看一眼,居然讓陌生男人替自己處理傷口,不是都要訂婚了嗎?
不守婦道。
也不知道是在替誰忿忿不平。
林厭接觸到她的視線,虛弱地偏過頭去,略揚了下巴,眼神是桀驁不馴的,伸手豎了中指。
意思是,打我那一巴掌,咱倆沒完。
驚蟄從腋下纏過紗布綁緊勒了個死結(jié),林厭悶哼一聲,額頭豆大的汗滑了下來,呸地一聲把嘴里的毛巾吐了出來,當(dāng)胸一腳踹了過去。
“艸你媽的,輕點會死嗎?”
驚蟄退了幾步,捂著胸口站了起來,那一頭紅發(fā)在黑夜中猶為醒目,略一點頭算致歉,轉(zhuǎn)身就走。
林厭撐著車身爬了起來,手指往季景行那個方向一指:“等下,帶她們一起走。”
說著,就要爬上車。
季景行追了幾步:“小唯還沒找到,我不能走。”
林厭手指扒在車門上回頭看她,再看看宋母,頷首:“驚蟄,帶阿姨去醫(yī)院?!?br/>
“景行,厭厭……”宋母被扶著從她們身邊過,方辛也跟了上去。
她深知自己再跟著也是幫不上什么忙了,只會是礙手礙腳的存在,因此道。
“林姐,我跟這個……”她看一眼這個紅頭發(fā)的男人:“這個紅毛一起送阿姨去醫(yī)院?!?br/>
有熟人在,宋母應(yīng)該會安心一些。
林厭點頭:“好,去吧。”
她看一眼段城,段城爬上了駕駛座:“林姐手傷了,我來開車?!?br/>
季景行走上前去,握住了宋媽媽的手:“媽,別怕,咱們都出來了,等我接了小唯,一起去看您?!?br/>
宋母眼里閃爍著淚花,看看她,再看看林厭,林厭輕輕對她點了點頭。
宋媽媽也拉過了她,三個人女人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盡管其中兩個還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宋媽媽重重地握了一下她們,哽咽著:“厭厭,這次阿姨欠你一條命,以后你就是我的親女兒了,余杭要是對你不好,我打斷她的腿,趕出家門?!?br/>
末了,又叮囑著:“你們……一定要小心?!?br/>
話說完,這才由方辛扶著離去了。
等人一走,林厭就抽回了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吩咐段城開車。
季景行也不甘示弱跟了進去,鄭成睿坐在后排,一直用電腦追蹤著宋余杭的車。
“進野嶺山隧道了?!碑嬅嫔蟼鱽砹怂膴W迪一閃而過的車影。
鄭成睿按下了暫停鍵。
段城偏頭看她:“林姐,還來得及嗎?”
季景行也緊張地扒著前排的椅背。
這一夜終會過去,月亮即將西沉,東方已經(jīng)透出了霧靄,車輛行駛在山間,猶如奔騰在云海里。兩岸青山古柏,憧如鬼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