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兩夜的香港行,除了開會,他只去了兩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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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公園”,倒是去了三回,在附近茶餐廳吃晚飯,需要的民生用品也都在這里買,便宜多了。香港來了這么多趟,卻是這次才知道這里有寶,他要看的是“九龍城寨遺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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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遺址,卻已改建成公園,只剩下公園一角圈括起來,留有小塊舊城寨石墻,新翻鑄的城寨模型,碑文說明歷史。他站在模型前推想著多年前這兒的建筑與居民,自他發(fā)現(xiàn)有此歷史,他發(fā)狂地搜尋,網(wǎng)絡(luò)照片、youtube影音,買回日本攝影師拍的攝影集。他完全被這里可能的故事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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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另一個曾去過的地方,也是香港,重慶大廈,是一個美國學(xué)者麥可帶他去吃咖喱。麥可在香港教書,每周都要到此一游,跟大廈許多店主都熟,使得麥可對他展現(xiàn)的重慶大廈,迥異于電影里《重慶森林》的氣氛??о贸裕切┍茈y者,賣手機(jī)的非洲人,大樓迷宮似的構(gòu)造,聽復(fù)雜的各國移民(或非法移民)的故事,他連去了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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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這種個性吧,念的是建筑,卻不在事務(wù)所上班,成天打零工,到處逛廢墟。他帶一臺傻瓜相機(jī)騎著機(jī)車,去過好多已經(jīng)廢棄的5927.">大樓,或遭拆毀,或被遺棄,或單純無法完工成了“爛尾樓”。但其中夢幻之最,依然是未曾眼見的“九龍城寨”?。?amp;g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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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集里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電線,低矮的天花板,七拼八湊的墻面;那些大小不一,像是兀自從一間屋子旁衍生出的另一間,棟距太狹窄永遠(yuǎn)照不進(jìn)光,每座樓梯都不知通向何方,每戶都窄小的屋里,有各種買賣,有各式各樣的人生活著。碩大的建筑體每日吞吐出巨量的人口,不知是否也像重慶森林大廈那樣自成一國,若是,倒也是被遺忘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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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年他定時去寶藏巖給一個老人送餐,那時經(jīng)過長期抗?fàn)?,政府已?jīng)決定保留此地,作為古跡,慢慢開始有各種社運人士、藝術(shù)家駐村,種種活動。那兒也是一處迷宮之城,當(dāng)時他還在事務(wù)所工作,每天從住處騎車進(jìn)市區(qū)都會見到沿著坡壁而建的那些小小屋宇,回程時他也能從后照鏡里望見稀疏的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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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住處在坡頂,沒人帶路根本找不到的曲折小徑,甚至還得通過其他人家屋內(nèi)。他當(dāng)時苦思:“送瓦斯怎么辦?”階梯高而陡,狹窄僅供一人行走,運冰箱又怎么辦呢?他沒敢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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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八十了,屋里堆滿回收物,最怵目的是各種國旗制品,選舉旗幟,數(shù)量可能十萬份以上的舊報紙,屋里收得整齊,報紙都按照報種、年代、日期分類。老人車禍?zhǔn)軅钦弁炔环奖阆律?,朋友輾轉(zhuǎn)找到他,他負(fù)責(zé)送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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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南機(jī)場“國宅”、水源市場“國宅”,那都是自成一國的地方,同樣有著與距離不遠(yuǎn)處都會截然不同、時光仿佛被凍結(jié)于四十年前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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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他用此比喻可能不當(dāng),當(dāng)初陪他去看的朋友似乎是帶著“看貧民窟”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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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為什么對這些地方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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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意搞心理分析那一套,但,跟他父親后來蓋了個爛尾樓也有關(guān)吧。父親結(jié)束了東南亞的工廠,賺了點錢回鄉(xiāng)下,說要蓋一棟最豪華的別墅,在鄉(xiāng)間這已經(jīng)是很張揚的舉動了,誰知父親還堅持要自己蓋,那時家人就該知道父親出狀況了,在菲律賓的生意其實虧損,合伙人與政府官員勾結(jié),以逃稅的名義把他抓進(jìn)去關(guān)了兩個月,后來他才認(rèn)賠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