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營中,諸將正在紛紛進言苦勸皇帝。
“官家,契丹騎兵足有五萬,且此番契丹主將是契丹兵馬大總管耶律撻烈,此人工于心計、用兵老辣,如今潘將軍、李將軍那邊被契丹人糾纏住,一時無法回援,契丹騎兵長驅(qū)直入,打的是直搗腹心的主意,目標就是圣上,圣上應該先行退到晉陽才是。”曹彬率先說道。
“陛下,我軍騎兵缺少,野戰(zhàn)本身便吃虧,無論是軍械還是部署,都不適宜與大股騎兵做戰(zhàn),此戰(zhàn)并不好打,請圣上當機立斷,馬上先回晉陽。這邊戰(zhàn)爭便交由我等。”
“陛下……”
“哼……都不要說了。指揮控制大量步兵配以少量騎兵,對抗契丹騎兵的打法,說起來你們誰能夠比得過朕?!壁w匡胤一聲冷哼,說道。
眾人聞言一震,這才想到大宋打仗最厲害的不是曹彬,也不是潘美,而是自家皇帝,否則當年陳橋兵變,黃袍家身的就不是他了。
一時眾人不再勸阻皇帝先行離去,而趙匡胤緊接著又沉聲說道:“朕并非不知道契丹大軍狼子野心,只是此戰(zhàn)實是事關(guān)重大,我們必須把契丹這支騎兵大軍牽制在這兒,牢牢護住后面晉陽城,否則好不容易打下北漢國土便又要拱手讓人了,所以此戰(zhàn)朕必須親自指揮?!?br/> 說到這里,他徐徐吐了口氣,淡淡說道:“更何況,我所料不差的話,契丹這股鐵騎大軍孤軍深入,橫穿千里,根本沒有來得及怎么休息,當是人困馬乏,而且他們攜帶糧草最多只夠五日食用,我們只要撐住契丹騎兵第一輪沖勢,便可讓他們士氣大降,契丹騎兵再如何驍勇,也是凡人而已。再說我們大宋禁軍兒郎那個不是百戰(zhàn)精兵。”
眾將轟然稱是,一旁早有幾個文官跪撲上前,贊道:“官家圣明,必可旗開得勝……”
契丹騎兵來的太快了,趙匡胤剛剛依據(jù)地勢擺好防御陣形,契丹人的前鋒鐵騎便已經(jīng)沖來。
趙匡胤深在后軍之中,但卻站在移動望臺之上,高挑黃羅傘蓋,臺下傳令旗手、鼓手擺開了陣勢,不斷傳達趙匡胤指令,緊張有序的調(diào)度大軍,恭候契丹鐵騎的到來。
趙匡胤知道,這將是一場硬仗、苦仗。以步兵對抗騎兵,本來就吃虧,還好契丹鐵騎也是疲兵累馬,后繼無力。他還知道,此戰(zhàn)對契丹人來說,也是勢在必行,因為契丹前些日子皇權(quán)之爭,糾纏于內(nèi)亂不肯發(fā)兵還罷了,一旦發(fā)兵,那就是暫時放下內(nèi)部矛盾,一致對外了。這種時候,對北帝耶律賢和蕭皇后來說,不惜一切代價也是要謀取勝利的,至少也是要打成平手。
不過,趙匡胤此時對契丹人南下支援的決心和派出的總兵力還是不甚了解,他雖然依靠葉塵從劉南手中帶來的軍情,了解到契丹蕭皇后以計謀將國內(nèi)矛盾轉(zhuǎn)移到了大宋,但他卻并不知道,就在此時與他對敵的不只是一個契丹兵馬大總管,將要在這里與他展開大戰(zhàn)的,是契丹大名鼎鼎的蕭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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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塵和羅耀順帶著保護制鹽場的兩千禁軍中的兩百騎兵趕來,翻過一座山坡,向下看去,便是一大片開闊的平原。
此時,平原上,兩個龐大的軍陣正在徐徐調(diào)動。葉塵前些日子見識了攻城之戰(zhàn),但卻是第一次見識野戰(zhàn)中兩軍對戰(zhàn)。且是兩軍加起來足有十五萬人的野戰(zhàn)。
眼前的大陣讓葉塵看一眼便目眩神馳。以前,看電影電視,聽評書,把陣法說得玄之又玄,可那些玄虛大陣在眼前這兩個彌漫著沖宵殺氣的大陣前,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可笑到了極點。
這才是真正的戰(zhàn)陣,沒任何花哨。說到底,陣法其實就是諸兵種的合理搭配和運用,擔負不同任務諸軍的合理排布。士卒保持攻擊或者防守隊型的一種必要手段而已。否則,數(shù)萬人,乃至數(shù)十萬人一旦同時投入戰(zhàn)斗,肯定就會變成一場毫無秩序的混戰(zhàn),根本無從調(diào)度指揮發(fā)揮威力了。
有陣還是無陣,在當時的指揮條件、兵員素質(zhì)和武器限制下,是能否發(fā)揮出最大戰(zhàn)斗力的一個重要因素。記得南北朝時期,北方后秦國丞相王猛以十萬步卒大敗前燕數(shù)十萬鐵騎,俱有戰(zhàn)陣之功。但后來卻在淝水之戰(zhàn)時,近百萬后秦軍在南晉八萬軍隊面前一敗涂地。這些以弱勝強、屢戰(zhàn)屢勝,除了計謀之外,主要原因便是戰(zhàn)陣之功。
葉塵和羅耀順勒馬立于于宋軍東側(cè)馬坡上,在他們腳下不遠處,便是一座龐大的宋軍軍陣。先鋒陣、策殿后陣、大陣、前陣、東西拐子馬陣、無地分馬、拒后陣、策先鋒陣……
一眼望去,那一座座各具功用的小軍陣就像無數(shù)的鑿、斧、鋸、銼、錐、鉗,組成一具龐大卻又精密的殺人機器,雖然每個小軍陣之間都有寬敞的間隔,但是沒有人敢輕率地沖進去,否則數(shù)百人、上千人的隊伍,也足以在一瞬間被絞得粉碎。
而在東北面,也就是他們行來的這一側(cè)的北邊,居然是契丹人的陣營,真不知道他們的大軍怎么就繞過宋軍通天河和插云嶺這兩路大軍,來到了晉陽城的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