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來了，今天上午他其實已經(jīng)在策劃著下午出門的事，上次他和燕燕相約，就是在月圓之夜酒肆相見。誰知道術(shù)里報信，只沒受刑，他暈倒之后，一醒來就因為只沒的傷情而憂心重重，再加上安排安只去勸慰只沒，以至于到了如今這時候，才想起此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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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兒也想起來了，耶律賢要出門，他自然是要事先安排好一切事宜，只是今天他也顧不得此事了。此時聽到耶律賢如此一說，頓時也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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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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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是搖頭勸道：“大王，已經(jīng)入夜了，只怕燕燕姑娘早已經(jīng)回去了，酒肆也早已經(jīng)關(guān)門了?！?br/>　　?
　　耶律賢搖了搖頭：“不，我要去。我不想對她失約?！?br/>　　?
　　雖然明知道，她已經(jīng)離開的可能性很大，可是，他還是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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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明知道，他此時出去，開宮門、動馬車，甚至是犯夜禁出皇城入漢城，半夜跑到一個明明已經(jīng)關(guān)門的酒肆前，是一種很傻很瘋狂的行為，可是，此時此刻他不想再壓抑，他只想這么漫無目的任性放肆一回。否則的話，他怕自己會真的發(fā)瘋，會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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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一件明明知道全無理智，甚至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可是，哪怕是飛蛾撲火，臥冰求鯉，他也想做這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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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兒看著他的臉色，月光下耶律賢的臉色很可怕，這樣的臉色讓婆兒不敢說出勸阻的話來，只能聽從吩咐，一邊叫人去取令牌通知開宮門、備馬車，一邊去拿了披風來給耶律賢披上，又倒了滾熱的藥茶來讓耶律賢喝下，這才陪著他出宮上了馬車，直往漢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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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寂靜的大街上，只有他這一行人，直往西而去，再開皇城西門，往漢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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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一趟出去，自然是關(guān)隘重重，但此時穆宗已經(jīng)睡下，罨撒葛又在宮外王府之中。執(zhí)掌宮中禁衛(wèi)的是他的心腹女里，而他自己又掌皇城禁衛(wèi)，一聲令下，就算有人暗中生疑，也不敢違拗，因此一路行來無阻，直至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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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以為此刻酒肆早已經(jīng)關(guān)門，而這一外出舉動，亦不過是他壓抑已久的一次宣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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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沒有想到，馬車停下，他掀簾往外看去時，卻看到酒樓中依舊亮著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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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怔，心頭忽然狂跳起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涌上來，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然而他又不可抑制地去想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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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賢跳下馬車，如此的急切，腳一軟直接摔倒在地。然而他顧不得什么，推開婆兒想要攙扶的手，自己跳了起來，沖向酒肆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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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酒肆內(nèi)已經(jīng)沒什么人，桌子幾乎都收拾了，凳子倒放在桌上，連店小二也只剩了兩個在打盹。但卻還有一張桌子沒收拾，上面擺著一壺酒、幾碟肉食，一個女子面對著酒肆門口坐著，柜臺的燈從她身后映出，因為背光看不清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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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賢瞇起眼睛，還不及辨認清楚，就看到那女子站了起來，向著他招手：“咦，你還真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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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剎那，如天地間萬道金光綻開，如百鳥齊鳴、百花齊放，如神跡降世，如枯木逢春。在耶律賢這一生最痛苦最壓抑最憤怒最絕望的一天，忽然間覺得，人生還是有一些事，值得他活下去，值得他繼續(xù)忍受命運的苛待，讓他有了在被擊敗時不顧一切奮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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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人生并不全是一碗又一碗的苦藥，而在苦藥之中，有時候還有一塊蜜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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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耶律賢顧不得風雅的儀態(tài)，顧不得皇子的尊貴，看著那少女站起來，從一片金光中向他走來時，忽然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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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捂住臉，卻捂不住淚水肆涌而出。他看不清眼前的少女，然后，卻被她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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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聽得她輕輕地，甚至是笨拙地拍著他的后背：“哭吧，哭吧，我知道，你一定非常傷心，一定非常憤怒，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