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后他是皇帝了,不必再壓抑不必再苦熬,他想要的,都可以伸手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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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里,他不由在床邊坐了下來,眼前的人,是他的妃子,他這短短的前半生唯一懷著極其強烈的心情想得到的女人。現(xiàn)在,她完全屬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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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間,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終于找到了港灣,忽然間倦意涌上來。他站起來正準(zhǔn)備為她放下簾子后離開,一股極為強烈的欲望卻讓他停下腳步,猶豫片刻,揮退宮女們。自己左右張望了一下,如做賊似地悄悄地放下簾子,和衣躺到了燕燕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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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在砰砰亂跳著,一時激動緊張,一時又覺得自己可笑起來。她已經(jīng)是他的妃子了,他睡在她的身邊,是名正言順的事,為什么要這樣自己恐嚇自己,如做賊般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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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畢竟是心虛,是覺得理虧的,他知道若是燕燕醒著,他敢這樣躺在她的身邊,她會直接給他一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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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早就想好方案,開始時要避其鋒芒,要以柔情和水磨功夫去打動她,去消融她的怨恨,直至她放下心防。所以他甚至早就計劃著,在頭一個月,只是來探望她,逐步接近她,而不是這樣直接就躺到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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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賢掩耳盜鈴地想著,反正她這時候睡得很熟,這三天三夜沒休息好,以她素日的身體,估計起碼得睡上五六個時辰才能夠補回覺吧,所以哪怕有人睡到她的身邊,她也不會知道的。而等她起床前,他就已經(jīng)避開了。到時她哪怕知道了,他人不在眼前,也可以躲過這一場后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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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樣想很不理智,是在自欺欺人,可是他卻意外地不理智、不克制,讓自己沉緬下去,貪圖這一晌的溫暖,貪圖這一晌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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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應(yīng)該面對的,終究還是要面對的。但見燕燕用完膳,他不由地提高了警惕,防著燕燕忽然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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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燕燕卻沒有翻臉,只是靜靜地坐著,也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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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人難堪的沉默過后,耶律賢終于還是揮退手下,開口道:“燕燕,你若有氣,就對著朕發(fā)出來也好?!?br/> ?
燕燕卻忽然笑了起來:“君臣有別,臣妾怎么會對主上發(fā)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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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賢怔住了:“燕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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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站了起來:“主上今天要在臣妾這些臨幸嗎?那臣妾就侍候主上?!?br/> ?
耶律賢看著燕燕冷漠的眼神,有些不安起來:“燕燕,朕知道你心中有怨,但是朕相信你會是個最好的皇后。你我如今已經(jīng)結(jié)為夫妻,自當(dāng)榮辱與共、憂戚一體?!?br/> ?
耶律賢自問這話說得句句真摯,出自肺腑,但燕燕的表情卻是漫不經(jīng)心地:“是,主上說得是?!?br/> ?
耶律賢輕嘆一口氣:“燕燕,朕自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認定你為伴陪我終身的女子。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未必能夠完全接受朕,不過不要緊,朕會等你?!?br/> ?
燕燕忽然笑起來:“主上說什么就是什么,臣妾聽著就是了?!?br/> ?
耶律賢不想自己如此真心剖白,換來的是她這樣的態(tài)度,不由又氣又傷心,上前一步握住燕燕的手道:“燕燕,你不是這樣的人,何必作出這樣的態(tài)度來?”他頓了一頓,又道:“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說什么;我更記得,那一次只沒出事,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是你依約相候,不離不棄,讓我感覺到這人生終于還有一絲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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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自稱“朕”,而是說“我”,他希望自己這份心意,能夠軟化燕燕??墒沁€未等他說完,燕燕便冷笑一聲,將自己的手從耶律賢的手中抽了回來,退后一步,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禮:“當(dāng)日明扆皇子以誠意相交,燕燕從心意而相待。如今主上以皇權(quán)而下旨,燕燕奉旨而行。主上若有不滿,敬請下旨,妾身當(dāng)奉旨而行?!?br/> ?
“奉旨而行”這四字如同重拳打在耶律賢的心口,他心中大痛:“你、你竟如此看我?燕燕,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對于你而言,都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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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燕燕嘴角一絲譏諷:“主上求仁得仁,燕燕何敢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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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賢被她激得上前一步,口不擇言地說:“那么,朕要你侍寢,你也是奉旨而行了?是不是你和韓德讓早有情愛了,所以根本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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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冰冷的表情也被這話氣得臉上一片赤紅:“你——”她胸口激烈起伏,好一會兒才忽然一笑:“是,我不在乎。進宮之前,我父親還特地讓薩滿來教我男女之事。薩滿婆婆說,其實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以前我們在草原上,牧馬放羊,牛羊交配,萬物繁衍,天生天長。把牛馬羊都能做的事,當(dāng)成刻意炫耀或者挾持的東西,豈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