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燕燕伸到半空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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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望著他的背影,沒有往日看他被自己氣走后的快意,卻覺得有一絲心痛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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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地坐著,直至天黑,宮女們送上膳食,她索然無味的用了幾口,就早早上榻,卻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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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卻見燈火忽亮起來,青哥急急上前,掀了簾子,低聲喚道:“娘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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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一驚,坐起問道:“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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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滿頭是汗,神情焦急,道:“主上宮中的四端來報信,說是主上夜驚夢噩,他們不敢作主,所以來請示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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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掀被下榻,問道:“沒叫太醫(y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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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忙道:“太醫(yī)已經(jīng)過去了,卻不敢下方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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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一邊穿衣一邊聽著她回報,聽到這里頓時惱了:“為什么不敢診斷,難道他從前就沒有發(fā)過病,那時是怎么處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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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也說不出來了,只得道:“奴婢叫四端來稟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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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卻道:“不必了?!狈磫柷喔纾骸盀槭裁磿蟮轿疫@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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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哥囁嚅著答道:“主上發(fā)病不能決事,如今宮中……除了娘娘之外,無人能夠作主?!?br/> ?
燕燕怔了一怔,這才醒悟,耶律賢身為皇帝,他這一發(fā)病,宮中還真的無人做主。雖然心中恨極了他,但終究還是不能看著他發(fā)病不管,若是今夜處理不好,明天朝堂上就能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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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下只能跺了跺腳,見青哥也是許多事不明白,只得叫了耶律賢的貼身內(nèi)侍四端站在屏風(fēng)外答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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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端也是無奈,耶律賢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嚴(yán)重的發(fā)病過了。素日他發(fā)病時,身邊有韓德讓決斷,嚴(yán)重的時候,就要去請韓匡嗣。但如今這種情況,他倒真不敢去請韓匡嗣了。天曉得耶律賢是否還愿意信任韓匡嗣呢,是否并不愿讓韓匡嗣看到自己發(fā)病呢。他畢竟是個奴才,不敢做這樣的主,只能一邊叫御醫(yī)迪里姑,一邊自己趕來回報貴妃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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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看到耶律賢時,卻見他正沉浸于夢噩之中,直掙扎得咬牙切齒、滿臉漲紅、青筋畢露、黃豆大的汗珠不斷,卻似乎無法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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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兒等侍從小心翼翼地圍在他身邊,卻不敢靠近,只能低聲輕喚,卻是喚也喚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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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站在床邊,看著他在夢噩中掙扎,只覺得他本來是極可恨的,可是此刻看著,卻有一些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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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是恨他的,他是皇帝,他作踐了韓德讓和她對他的感情,用權(quán)力拆散了他們,逼她入宮。然而撇開他是皇帝這重身份,她對他的看法,竟是完全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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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他的看法,最初是由韓德讓帶來的,她會聽到韓德讓很多次地帶著憐惜和敬佩的口氣提到耶律賢,那個四歲的孩子,一夕之間目睹父母的死去,被恐懼占據(jù)此后的歲月。他要在多疑好殺的穆宗身邊活下去,要庇護(hù)住無知的弟妹,還要克服身體的病痛,還要努力去實(shí)現(xiàn)父祖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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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她對他的感覺,是“那個可憐的孩子,那個令人敬佩的孩子”,及至后來見著了他,卻又與自己原來的想法不一樣了。她印象中他一直是個孩子,然而他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又覺得,他完全不是一個孩子。甚至覺得,在他面前,自己可以暢所欲言,可以眉飛色舞。甚至偶而在她的心里頭也會閃過這樣的念頭,他比韓德讓更善解人意,他和她在一起時,可能比跟韓德的時候更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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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然深愛著韓德讓,但有時候韓德讓會看孩子般的看著她,她要在韓德讓面前壓抑一下自己的任性,又害怕在韓德讓面前說錯話??墒窃谒媲?,她居然會覺得,不管自己做什么,都是沒有關(guān)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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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只沒受刑的那一夜,他看上去是如此的孤獨(dú)可憐,像是被這個世界遺棄了一樣。他抱緊她的時候,讓她覺得,他在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