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芝笯不自覺滑進了柔軟的座椅內(nèi),雙眸無焦距地盯著天空的一處,感覺腦子的畫面還停留在三里河潺湲的水上,意識卻于過往中淪陷得一塌糊涂。
韓芝笯暈車,而且什么車都暈,唯一坐了之后表現(xiàn)正常點兒的就是公交車,還是由于人已經(jīng)被擠得五臟六腑都團在了一塊,沒顧上,要是車內(nèi)空蕩,她還得暈七葷八素。
陳思的車子走走停停、晃晃悠悠,就像一個巨大的簸籮將她體內(nèi)的精神與意識篩得一干二凈,只剩下虛軟無骨、任由趨勢擺布的皮囊,當整個人都倒進后座椅時,她覺得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身體終于放對了地方,但大腦卻已經(jīng)無力可支,徹底罷工了。
韓芝笯抻了抻眼皮,沒成功,又掙扎了幾次,還是紋絲不動,索性就屈服給沉重的壓迫感。如果,這個時候有人想偷襲她,那簡直是探囊取物,不費吹灰之力。
不知過了多久,韓芝笯迷迷糊糊間跟著陳思下了車,走了幾米路后,突然覺得眼下的路有那么一絲似曾相識,身體不禁一抖,打了個激靈,腦子清醒了一半。她抬起頭,看向面前的建筑物,驀地,心底強烈地迸出一種特想脫了鞋拿鞋底抽自己的沖動:讓你多管閑事!臉跟著就臭了下來。
這他奶奶的還是連續(xù)劇??!沒完了!
面前的建筑物不是別的,正是韓芝笯見了就想繞道走的醫(yī)院,并且還是剛跟她結(jié)怨、為復活官人連煜炘君也殺的白櫻坐堂的“安濟坊”!
韓芝笯雙腳生根,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哆嗦起來。
“怎么了?”陳思頓住步子,回身看著落他三丈遠的人。
韓芝笯艱難地吞咽下卡在喉嚨里的陰森,回答:“沒、什么,”然后下意識舔了舔干澀結(jié)痂的唇瓣,低頭跟上去。
這會兒剛?cè)c過半,醫(yī)院人很多,走廊過道上都擠著陪床照顧病人的家屬和收起來的地鋪,電梯口都堵著急著上下出入的路人,廁所、樓梯間都蹲著拿著病歷單、等叫號等得昏昏欲睡的妖怪,一個身高不足一米六、體重不達九十斤的人踏入其中,根本不用刻意找掩體,就能混跡其中,讓人遍尋不到,由于這個,陳思每走幾步,就得返回去把她從人群中扒拉出來,最后實在按捺不下去了,干脆握著她的胳膊,直接拉著她往前走。
但盡管人和妖怪如此之多,障礙和干擾如此之大,白櫻還是在這吵雜混亂的某個角落里“看”到了她。
不為別的,就為蛇主要是靠頰窩接收的溫度、舌頭收取的化學物質(zhì)顆粒來感知外界的,而不是眼睛。
白櫻雖然化身人形千年,畜牲習性轉(zhuǎn)變很多,可本能是與生俱來的,它不會被輕易遺忘。
“安濟坊”是十三層高層建筑,共七個部門,十二個科室,六十二名醫(yī)療職工及黨政人員。其中,一層是等候廳、導醫(yī)室、藥房、掛號處和體檢中心,二層和三層是內(nèi)科、外科、婦科、兒科、針灸科、骨傷科、推拿科、眼科、耳鼻咽喉科、中西醫(yī)結(jié)合醫(yī)學、氣功科、中醫(yī)護理等十二科室,四層是八個手術室,五層到十層是住院部,十一層是行政部、黨群部、業(yè)務部、急診部、體檢部、住院部、后勤保障部的部門辦公室及院長辦公室,十二層是教學科研室,十三層是特殊科研室。
韓芝笯上次來這里時,急著買“南通蛇藥”自救,只去過一二層,對其它地方一無所知,所以就任由陳思牽引。
陳思帶她上二樓,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進了一部電梯,這部電梯跟別的不一樣,不光門前沒有等候的“人”,里面沒有乘坐的“人”,電梯上的樓層按鈕也只有二層和十三層兩個而已,似乎是供特殊人員使用的,韓芝笯想了想,覺得那上面直達的十三層叫“特殊科研室”應該只是個名頭,其實就是傳說中的vip病人住所,富人專區(qū),如果甄洛的背景真如陳思所說,那她生病的弟弟該是住這樣的地方。
電梯到了十三層,韓芝笯還沒想好要對甄洛說的話,而且門一開,她才反應過來,這樣冒昧前來,連個慰問品都沒帶,真是太失禮了,瞬間就不想去了。
“怎么了?”陳思問。
韓芝笯低頭羞爀著臉,局促不安地絞著兩根食指:“呃……沒買、禮物……”
陳思笑了笑,“你就是最好的禮物,對甄洛是,對甄宣也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