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的祭祀結(jié)束后,顧衍就休息了幾天。
朝中諸事繁雜,但得益于顧衍早前將中央官吏的職權(quán)劃分精細,他暫時的休假也不會有什么影響。而休息的時候,他就來陪公子扶蘇了。
“先生,為君之道究竟是什么呢?”扶蘇端坐在顧衍旁邊,恭敬的問道。已經(jīng)十二、三歲的他已然是一個翩翩公子了,也不像幾年前那樣總是纏著顧衍撒嬌,只不過依舊非常喜歡待在顧衍身邊。
顧衍笑了笑,“長公子認為君主乃什么呢?”
“荀子云‘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1)”扶蘇答道,“先生也是如此認為的吧,雖然沒有多說但您一直都在為萬民著想?!弊詮能髯觼砬?扶蘇也看了不少荀子的書,對很多儒家思想了更深的領(lǐng)悟。
顧衍從不認為扶蘇在學了儒家經(jīng)典后會成為一個儒生,身為嬴政的兒子他不會是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相反有這么一個鐵血的父親才應該多接受些溫潤的教育,若是國家連著兩代,百年都是鐵血帝王,那還要不要百姓好活了?
“那長公子覺得你父王是明君嗎?”顧衍眨眨眼,笑著對不想議論自己父王的少年說,“我們私底下悄悄說,不告訴他?!?br/>
扶蘇抿了抿嘴,低聲道,“父王成不世之功,當為萬世帝王之首這是毫無疑問的?!辈]有正面回答顧衍的問題。
那就是他并不認為嬴政是個明君了。
顧衍笑著說,“君王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有自己的理想。我教導長公子,并不想將長公子培養(yǎng)成一個我理想中的‘君王’形象,而是希望長公子在面對決定天下萬民切身利益的決策時,可以本能去考慮萬民的處境,做出利于百姓和國家的決策。至于為君之道,也不是我教你長公子的,而是長公子自己去體會的?!?br/>
他虛指了一下扶蘇的胸口,笑著說,“我只能教長公子行為上的事,但不能決定你的心。你的心,應該你自己去把握?!?br/>
“學生受教?!狈鎏K靜默片刻,對顧衍行禮道。
“咦呀——咦——”兩人正聊著,忽然從偏殿傳來稚童的嬉叫聲。扶蘇愣了一下,然后轉(zhuǎn)而笑道,“是亥弟醒了?!?br/>
說著起身對顧衍解釋,“亥弟母親為西胡進貢的美人,不擅養(yǎng)育孩子,所以我就將他討來養(yǎng)著了?!蹦睦锸遣簧瞄L,是胡人粗放的教育方式把路過的扶蘇嚇了一跳,立刻就決定不能再讓那個美人管這個年僅一歲的孩子,不然他就要成為秦宮里第一個因為母親的粗放而夭折的孩子了。
扶蘇撓撓臉頰,靦腆的笑道,“不知為何總是很粘我?!?br/>
顧衍笑了笑,有一個胡人母親,叫亥,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秦二世胡亥嗎?他揮揮手讓扶蘇去把胡亥抱過來。
扶蘇當然不會親自去抱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只是將乳母和胡亥一起帶了過來。
乳母給顧衍行禮后,安撫了一下鬧騰的胡亥,然后把這個小白團子放在鋪了軟墊的地上。胡亥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在扶蘇和顧衍之間打轉(zhuǎn),然后毫不猶豫的拋棄了自己‘最喜歡’的兄長,轉(zhuǎn)向端坐在席子上的顧衍那里。
感受到有小不點爬到了自己跟前,顧衍笑著躬身一把把小白團子抱起來,讓他站在自己的膝蓋上。
一邊逗弄不會說話的小不點,一邊和扶蘇閑聊。
扶蘇無奈地看著自己的最小的弟弟,嘟囔著,“就知道討好最大的那個是吧!”
回應他的是胡亥咯咯的笑聲。
......
“道若江河,隨地可成洙泗;圣如日月,普天皆有春秋。(2)”甘羅站在太學正門口,默念門上的對聯(lián)。他無數(shù)次讀過這副對聯(lián),每一次都有新的領(lǐng)會。
他這次來太學不是為了找張蒼,他是以太學生的身份來的。
他原本是有衛(wèi)士令的官職在身,但一直覺得通過自己的老師得到一個中央官職實在不妥,于是在游歷期間遇到太學考試報名,就報名了。雖然他沒有基礎書院的學歷,但作為秦官想要補一個學歷是非常容易的,這也是顧衍給手下官吏們的福利,在科舉政策沒有推行前就成為官吏的人可以通過申請得到基礎書院的學歷。
前幾個月考試結(jié)束,可能是第一次考試,出題的時候又遇上寒潮所以題目并不難,在顧衍身邊學習多年的甘羅甚至覺得有些容易。在答完題后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老師忙得忘了審核題目難度了。
正想著,一個帶著濃重楚地口音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請問,同學也是來秦求學的嗎?”
甘羅已經(jīng)領(lǐng)到太學的制服,自然很容易被認出來。他連忙轉(zhuǎn)身回禮,“某僥幸通過考試,剛剛成為太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