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57
　　
　　努力工作不一定能賺到錢，但不工作你是真窮。
　　
　　——《景口玉言》
　　
　　龍洺前天守窯守了一夜，昨晚早早就爬床了，這一覺他睡得很沉，把前天缺的也一并補上了，醒來一睜眼，呵，下午三點。
　　
　　起床洗漱一下，就可以準備吃晚飯了呢。
　　
　　他打了個哈欠，坐在床邊醒覺，沒睡醒的小洺爺，像只睜不開眼的考拉，迷迷糊糊、渾渾噩噩，然后突然覺醒——
　　
　　今天斗瓷??！
　　
　　等他飛快地洗臉刷牙，換上衣服，打理好發(fā)型，沖出房間時，歸來的人群已經(jīng)魚貫而入，涌進招待樓里。混亂中，小洺爺?shù)木G毛確實是最好的辨識，景云一眼就瞧見他了，“起床啦？”
　　
　　“你們怎么回來了？”小洺爺急吼吼地問。
　　
　　景云終于找到機會，將他之前的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趕緊收拾行李，打道回府了。”
　　
　　“哈？”小洺爺一頭霧水，景云卻擠進人群不見蹤影，他急忙搜尋，一把逮住跟著人群亦步亦趨的宋涼月，“涼師姐，斗瓷結(jié)果是什么啊？”
　　
　　然而此刻的宋涼月比龍洺還迷糊，或者說，今早開窯后，她就迷糊了。好青瓷是一靠釉、二靠窯，她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龍洺之前糾纏自己，是因為龍家窯眾弟子中只有她會燒窯。如今她卻發(fā)現(xiàn)大師兄也會燒窯，既然他會，為什么不直接說呢？
　　
　　他是天泉鎮(zhèn)青瓷手藝最高的人，如果還有燒窯技藝的加持，師父有什么理由不把龍家窯傳給大師兄呢。不過話說回來，大師兄看火的本事是誰教的??？
　　
　　難道他只是略懂氣窯，或是碰巧在那個時間覺得要?；鹆?？
　　
　　不管答案是哪一種，宋涼月都很確定，這一窯倘若由她?；穑欢怀鲎罱K的完美品相。燒出好青瓷靠的是經(jīng)驗，而燒出絕頂青瓷，靠的是機緣，是一秒都不能差的火候。
　　
　　另一個讓她困惑的問題是，那只圓盤已是黑胎青瓷的工藝巔峰，可用的只是氣窯。無論是燃料局限還是窯爐結(jié)構(gòu)，氣窯在燃燒過程中的還原氣氛和升溫曲線都遜色于古法柴窯，那么假如用柴窯去燒，又會是什么結(jié)果呢？
　　
　　是巔峰之上仍有高峰，還是無出其右？
　　
　　這些復(fù)雜的問題縈繞在她腦內(nèi)，顯得龍洺幼稚又白癡，于是宋涼月望著他，懇切地問：“你是魚嗎？”
　　
　　“不是，我睡過頭了……”
　　
　　宋涼月看了他一眼，“哦，那你是豬嗎？”
　　
　　“？？？”
　　
　　***
　　
　　紅木鎏金的云龍匾，雄渾蒼勁的兩個大字，“瓷王”牌匾一如既往懸掛在千峰堂后廳中央，因為年頭久遠，匾額上的貼金剝落了不少，露出暗紅陳舊的木質(zhì)。
　　
　　龍千峰帶著一眾弟子上香祭拜，叩謝窯神保佑。
　　
　　魏師傅道：“瓷藝協(xié)會來人說，匾額舊了，讓咱們?nèi)∠聯(lián)Q一塊新的?！?br/>　　
　　“不必了，可別碰壞我龍家窯好風水?！饼埱Х鍖⑷南悴暹M香爐，朗聲回絕，斗瓷一結(jié)束，他的頹喪就煙消云散，重新變回威風凜凜的龍窯主！
　　
　　這無疑是雙喜臨門的事，之前徒弟們見他日漸消瘦，都十分擔心。如今比賽贏了，師父的精神也恢復(fù)如初，龍家窯的名譽不但保住了，還比以往更加輝煌。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大師兄啊！
　　
　　龍千峰拍拍阿開的肩膀，既有欣慰自豪，更有寄以厚望的意味。
　　
　　郝一百小心翼翼地捧出那件冰裂紋圓盤，近距離的觀賞讓徒弟們更為驚嘆。手工拉坯做出這樣大的器形，釉色潤如凝脂，開片渾然天成，器形內(nèi)外皆滿釉，芝麻釘精妙絕倫，以上任何一項都是登峰造極的工藝，可阿開卻將它們?nèi)跒橐惑w，當真是巧奪天工、無與倫比。
　　
　　“大師兄，你是怎么做出來的??？”
　　
　　“我聽說黑胎青瓷的釉色要么過淺、要么過深，是極難燒出梅子青的?！?br/>　　
　　“鹿家窯有備而來，也沒燒過大師兄呢！”
　　
　　大家驚嘆之余，更多的是疑問，這個問題不光徒弟們想問，龍千峰也想知道答案。
　　
　　“這題我會！”郝一百當即搶答，“大師兄是把配好的釉漿又放入石磨，研磨了好幾次以后才上釉的，這樣釉漿更細膩，燒成溫度低，釉色自然就加深了！”
　　
　　“原來是這樣啊……”蘇木點點頭，暗暗將此記在心里。
　　
　　二次研磨釉漿的確可以增強釉料的懸浮性和熔融能力，使釉色更深一些，但龍千峰還知道，過細的釉漿亦有缺陷，因為稠度過大，無論是浸釉還是蕩釉，都很容易形成過厚的釉層，而且生坯從釉漿中取出時也很難甩凈余漿，稍有不慎就會造成局部堆釉，在晾曬時便會干燥開裂，或是在煅燒過程中卷曲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