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78
　　
　　對敵人帶感情，就像談生意講情懷一樣，都很危險??！
　　
　　——《景口玉言》
　　
　　景云離開家時雄赳赳、氣昂昂，可回來的時候卻像一只被拔毛的公雞，走路都成內(nèi)八了，她手里拎著兩大包打包的飯菜，喪得宛如拾荒而歸。
　　
　　可這也不對啊，如果真是去拾荒，那景鑿墻的心情應(yīng)該不差，畢竟拾荒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能讓她這么喪，只有一個可能——破財。
　　
　　龍洺一向哪壺不開提哪壺，偏還彎下腰打量她，“你不是去刺探敵情的嗎？怎么，被敵情刺穿啦？”
　　
　　景云將打包的飯菜一股腦遞給小籬笆，有氣無力地說：“恭喜你考上大學(xué)，給你買的……”
　　
　　別人不知道情況，但景嵐認識這家店的名字，大叫一聲，“越開竟然請你吃這么貴的店，還讓你打包這么多？”
　　
　　一聽這話，小洺爺立刻緊張起來，“該不會一頓飯就把你收買了吧？”
　　
　　景云內(nèi)八歸內(nèi)八，一記凌厲的白眼卻是殺氣不減，嚇得小洺爺打了個哆嗦，她咬牙切齒地說：“是、我、買、的、單！”
　　
　　“噗……”連宋涼月都驚訝地被水嗆到了，“那你下這么大血本，打探到什么消息沒？”
　　
　　小狐貍動了動嘴角，實在是無話可說，到底是她天真了，還以為越開只是以前的阿開換了一層皮，沒想到他從里到外都換得干干凈凈，尤其是那顆心，簡直比炭還黑！
　　
　　瓷藝大會的事她愁了好幾個月，越開提出的交易，讓她一邊想罵他混球，一邊又不得不佩服他一針見血。
　　
　　“我累了，先去睡覺。”她擺擺手，直接回房，什么也沒說。
　　
　　龍洺朝宋涼月使了個眼色，暗示她跟進去打聽，宋涼月卻聳聳肩不予理睬，他還真是天真，景云即便是斗敗的公雞那也是公雞，而她是弱雞，她去打聽消息，哪次有好結(jié)果？
　　
　　而且……外賣難道不好吃嗎？
　　
　　***
　　
　　這一夜景云睡得很不踏實，準(zhǔn)確地說，這半年她都沒怎么睡踏實過，之前總是夢見阿開，夢見自己到處找他，卻總也找不著，如今倒是不找阿開了，夢里全是弄死他的戲碼。
　　
　　掐死、錘死、揍死……但打著打著，她就回到了龍家窯，回到了新窯建成的那一天。
　　
　　氣派的圓窯穹頂高聳，橫梁上貼著嶄新的祈福紅紙，艷紅的窯火在火膛中燃燒，秋色濃郁，正是燒青瓷最好的時節(jié)。
　　
　　她點燃三炷香，跟著龍千峰在窯神前三拜九叩。
　　
　　——告慰窯神，弟子龍千峰今日于龍家窯開山收徒，香火有繼，傳承有序。祈求窯神佑我?guī)熼T，弘揚青瓷。
　　
　　——弟子景云告窯神，今日入師門，敬業(yè)勤學(xué)藝，修德誠做人。
　　
　　下一秒，她又從后山回到了千峰堂后廳，她看見龍千峰站在紅木鎏金的云龍匾下，負手而立欣賞著“瓷王”二字，他聲如洪鐘地說：龍家窯的火不會滅了。
　　
　　她驟然驚醒，屋內(nèi)昏黑一片，耳畔卻依舊回蕩著那句——香火有繼，傳承有序，佑我?guī)熼T，弘揚青瓷。
　　
　　景云一手捂住起伏的胸口，一手抹去額頭津津的汗水，像是被熱醒的。她起身調(diào)低了空調(diào)溫度，順便看了一眼時間，凌晨兩點，可她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她拿出手機解鎖，盯著通話記錄上的一串?dāng)?shù)字，越開的手機號碼她沒有儲存，但能記得，指尖就懸在那數(shù)字上方，她猶豫了很久，移開、停留，再移開、再停留……這樣三個來回后，才終于下定決心，還是發(fā)短信吧！
　　
　　——你晚上提的那個交易，我認真考慮了一下……
　　
　　咦？口氣好像不夠硬，顯得她很客氣似的，刪掉！
　　
　　——你提的那個玩意兒，老娘想了一下……
　　
　　唔……說這么多是不是啰嗦了，顯得很被動的樣子，刪掉！
　　
　　——你，那玩意兒，還行。
　　
　　這樣可以，發(fā)送！
　　
　　但是……小狐貍盯著屏幕上的已發(fā)送消息，怎么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呢？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這個時間點，越開竟然秒回了。
　　
　　——你覺得我哪個玩意還行？
　　
　　呃……她好像知道是哪里不對勁了。不過沒等她解釋，越開就又發(fā)了一條過來。
　　
　　——明早九點，越氏天工見。
　　
　　一場尷尬戛然而止，景云仰面躺下，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是對還是錯，因為未來都是不確定的事，而現(xiàn)在的她，能與越開做交易的籌碼只有一個：
　　
　　用她擅長的事，去交換越開擅長的事。
　　
　　聽起來還挺公平的，不是嗎？
　　
　　她閉上雙眼，想起了一句話，一句阿開曾經(jīng)說過的話——燒青瓷不僅僅是和泥土打交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你手里的泥是為土，而調(diào)和泥土的則是水，高溫煅燒要靠火，而燒窯用的柴是松木，最后釉色的青綠則是來源于紫金土中的鐵元素，此乃金。世間萬物，都要五行調(diào)和，你越是著急，就越是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對，她不能著急，她要留在敵人身邊，才能靜候時機，一擊即中。
　　
　　***
　　
　　越氏天工，產(chǎn)品開發(fā)部。
　　
　　凌晨兩點的寫字樓，除了保衛(wèi)科，就只有總裁辦公室還亮著燈。
　　
　　越開放下手機，繼續(xù)看向電腦屏幕，嘴角是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一旁的董小皖一連打了三個哈欠，實在是撐不住了，且不說現(xiàn)在半夜三更，光是對著電腦上密密麻麻的文檔，他就已經(jīng)天旋地轉(zhuǎn)了。
　　
　　“開總，您不困嗎？”
　　
　　“還行?！痹介_回道，他嘴角的笑意尚未收回，董小皖自然瞧出了端倪，“景小姐同意來越氏天工了？”
　　
　　“嗯?！彼掌鹦Γ瑧?yīng)了一聲。
　　
　　董小皖有些想不明白地問：“您當(dāng)初離開龍家窯的時候為什么不帶她一起走，也許那樣她就不會恨您了？”
　　
　　“因為她不會走的?！痹介_似乎也有些乏了，他稍稍后仰，捏了捏酸脹的眉心。
　　
　　“景小姐想要的不就是賺大錢，振興景寶齋嗎？”董小皖撇撇嘴，實在不理解自家老板的謎之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