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無聲,只有偶爾的蟲鳴叫,我除了瞪著眼睛,滿心惶恐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羌青摸著我臉上的手,輕柔似帶著無盡纏綿的憐惜,言語之間,卻把這無盡的纏綿化成刀子,片片凌遲著我的心。
泉水般潺潺的聲音,如斯道:“殿下,這張臉毀了可惜,姜翊生倒是聰明,聰明的都令我詫異,聰明的都讓我忍不住的想毀了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咬牙切齒的說道:“本宮的弟弟與你何干?你就是一個藏頭藏尾的小人連臉都不敢露的小人,你憑什么要?dú)Я藙e人的東西?”
羌青呵呵地笑了起來,他的聲音如叮咚脆的泉水,可惜在我的耳中,卻是那么的刺耳。
“殿下說的是,我從來沒說我是一個君子!做小人有什么不好,你看,光明正大,多吃虧,就如你一樣!所以說還不如做一個小人這般自由自在!”
我厭惡他碰在我的臉上,我全身動彈不得,只能任他如此輕??!
“你是西涼什么人?”我道:“跟本宮在一起到底是有何目的?本宮是一個毫無用處的姜國公主,你到底要從本宮身上得到什么?”
羌青撫摸著我的臉,把我的頭往邊上一偏,湊到我的臉邊,呼吸噴灑在我的臉上,不急不慢的說道,“殿下稍安勿躁,殿下,您也說了,你身上沒有什么我想得到的東西。其實(shí)我的目的很簡單,我說過我說過我繡花的本事一流,看你被別人一直丑女人丑女人的叫,我著實(shí)覺得不能浪費(fèi)了我一手繡花的好本領(lǐng)!”
繡花的好本領(lǐng),心中驚詫,脫口道:“你要把我臉上的疤痕抹去,你要對我的臉做什么?”
羌青似在用手感受我臉上的疤痕的紋路,溫?zé)岬臍庀⒃谖夷樕嫌巫撸骸暗钕拢悴皇呛苈斆鲉??怎么會不知道我要對你的臉做什么呢?好不容易等到你來到北齊,你說我怎么能放過如此大好機(jī)會呢?”
一根細(xì)小的東西取代了他的手,扎在我的臉上,他的另一只手撫摸著我的額頭,被玉錐砸過的地方!
我拼命的想動彈,相反抗,確實(shí)抵不過他的藥性,除了口能語,眼睛被巾帕蓋住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
羌青似感受到我的抗拒之心,聲音微揚(yáng),他的心情似乎大好,低聲道:“你的這張臉真是多災(zāi),不過不要緊,有我在,就算你這張臉被火毀了,被蟲子啃了,我也會讓你完好如初!”
他為什么執(zhí)意要與我過不去?
他到底是什么人?想破腦袋我也想不到他到底是何人?
臉頰上的針扎感,越來越明顯,雖然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疼痛,可是這種被針戳的感覺錯不了
他好像真的在我臉上繡起了花
我努力的壓制自己的驚懼,微喘道:“可否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么?”此時此景,我為案板魚肉,任他宰割!
羌青鼻尖已經(jīng)碰觸到我的臉上,聲音是帶著無盡的誘惑:“我能有什么目的?只不過我瞧見南疆王一直喊你丑女人,心生不快,想讓你更丑一些罷了!”
他說他為了讓我更丑些。我可沒忘記在我臉毀掉的那個時間,姜翊生和他的對話,姜翊生不贊同他在我臉上繡什么花!
記得當(dāng)時他極其不贊同姜翊生的話,高呼可惜,現(xiàn)在在我臉上動了手…我想象不出明日清晨,我能看到什么
“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已經(jīng)可以算得上毫無容顏可言,不勞您費(fèi)心,本宮覺得這樣很好!不需要什么更改!”
羌青似沒有聽見我的話,溫柔的安撫,像哄一個孩子一樣:“好了好了不要再想那么多,睡一覺便什么事也沒有了,相信我,一覺醒來,你絕對會被你的容顏驚艷到的!”
他話落間,我聞到一股清香,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在針尖游走在臉上的感覺中,逐漸昏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深沉,翻身起來的時候,淺夏趴在地上睡的真香,我坐在床沿上,有些茫然的望著四周
伸出的手有些顫顫巍巍。觸碰到我的臉頰,又縮了回來
我會變成什么樣子?驚艷還是驚嚇?又或者說,我已經(jīng)變得不是我了!
這個時候淺夏醒了,揉著眼睛,道:“殿下,昨晚好像是有人進(jìn)來?奴才好像看到有個人影,看的不是很仔細(xì)!”
我把臉一撇,微微顫抖閉了閉眼睛
掙開雙眼之際,滿眼清明:“本宮沒有發(fā)現(xiàn),本宮昨夜睡得甚是昏沉,沒有任何感覺!”
淺夏有些狐疑道:“奴才也覺得奴才這一覺睡得有些沉許是太累了,守著殿下就睡著了!”
我盯著淺夏,沉著聲道:“淺夏,你看我還是我嗎?”說完我把臉暴露在他的視線下逃避不是辦法,不肯認(rèn)清現(xiàn)實(shí)不是我的為人!不管怎么樣,我得面對不是?
淺夏撲通一聲跪在我的腳邊,不可置信的指著我的臉,震驚道:“殿下,你的臉你的臉昨日真的有人進(jìn)來你的臉”
他震驚的臉尊稱都忘了看來羌青定然是在我臉上描繪了一朵好看的花
我扯出一絲笑容問道:“好看嗎?”
淺夏咬著嘴唇,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看,配上殿下的雙眼,配上殿下的膚色。配上殿下的淺笑,高貴…冷艷…瀲滟”
我微微一笑,站起身彎腰扶起淺夏:“既然好看,就不要有這么多震驚,從今天以后,再也沒有人會喊你家殿下丑女人了,你該感到高興才是!”
淺夏腿腳有些虛浮,似在震驚中未反應(yīng)過來,怔怔地點(diǎn)頭:“殿下如此絕色貌美,大皇子見了,必然是歡喜的,大皇子一直覺得殿下的臉被毀,是自己無能為力所致!”
我紅了眼眶,道:“那個孩子總是讓人心疼,我的臉被毀,跟他沒有絲毫關(guān)系,現(xiàn)在好了,連你都說比曾經(jīng)好看了,等他來接我們的時候,也許會認(rèn)不出本宮來的!”
淺夏跟著紅了眼,拼命的搖頭:“不會的不會的,無論殿下變成什么樣子,大皇子都會一眼認(rèn)出殿下來!”
腳下踉蹌,我往梳妝臺旁走去,梳妝臺上放了一朵鮮紅色的舍子花
舍子花,又稱:曼珠沙華,彼岸花,花不見葉,葉不見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這種花經(jīng)常長在野外的石縫里、墳頭上,所以有人說它是“黃泉路上的花”。
我的手都在抖,捻起梳妝臺上的彼岸花,望進(jìn)銅鏡里的自己,右臉上一朵鮮紅似血的彼岸花盛開著…正好覆蓋了臉上的疤痕無葉無根,只有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只有一朵恰到好處到眼睛下方些許的彼岸花
古籍記載,彼岸花的花語是,無盡的愛情,死亡的前兆,地獄的召喚。無盡的思念,絕望的愛情,天堂的來信,死亡的召喚!
無盡的愛情地獄的召喚,無盡的思念
羌青紋了這么一個花在我臉上。是在告訴我,愛情我不會有,我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爭和斗,有的只是對遠(yuǎn)方的思念有的只是姜翊生不會來接我,除了在心里思念什么也不會有到最后最后我只會墜入地獄我只會被死亡召喚去
就這樣站在銅鏡前,許久許久,久時間停留在這一刻
淺夏低低的啜泣聲,把我喚醒,我驀然扭頭望著他,開口,嗓音嘶啞,問道:“淺夏,你在哭什么?”
他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心狠,學(xué)會了無情,學(xué)會了淡漠,還能有什么讓他哭的?
淺夏俯在我的腳邊,“殿下,奴才害怕,剛剛殿下的眼中,剛剛奴才在殿下的眼中看到了死亡看到了殿下不想再活下去的絕望奴才害怕害怕殿下選擇死亡等不到大皇子來接殿下”
我啞然失笑,手指摸在那朵盛開的彼岸花上,反問道:“本宮為什么要去死呢?你看本宮現(xiàn)在多好好看為什么要去死呢?本宮不會去死,女子悅己者容,本宮這樣本宮很是歡喜,才不會選擇去死!”
淺夏抬起眼簾,淚水劃過臉頰,還是不太相信的說:“殿下,奴才真的害怕,奴才害怕家沒了,殿下是奴才的家,奴才什么都不怕,不怕挨打,不怕挨餓,不怕死亡,就害怕家沒了!”
“起來!”我往梳妝臺前的板凳上一坐,“給本宮梳妝打扮,不要浪費(fèi)了這一張臉,女子悅己者容,美貌何嘗不是一種利器?”
“本宮向你保證,本宮一定不會去死,本宮一定會等到大皇子來接本宮回去,我們一定會回到姜國,肆無忌憚的活著!”
淺夏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淚,從地上爬起來
拿起梳子,給我挽了發(fā),簡單的發(fā)髻,一縷青絲垂在臉頰旁,青絲鋪滿后背,眼妝也是紅色我要如朝陽般鮮紅的活著…我要如臉上這朵彼岸花一樣,活得鮮紅似血,絕對不會讓它花開荼蘼
踏出房門的時候,一個紅色的巾帕敷在我的臉上,遮住了我的臉,淺夏把梳妝臺上那一朵彼岸花捌在我的發(fā)絲間既然羌青把這朵彼岸花送來,我就領(lǐng)他的好心,不能白白讓這么好看的花枯萎了不是
左邊一朵鮮活的彼岸花,右邊臉一朵永不敗落的彼岸花不管羌青是什么用意,我絕對不會在絕望中無盡的思念中活著。
南霽云說的沒錯,現(xiàn)在我除了我自己,我什么也沒有可是我自己就是最好的利器
話本上說,女子禍國殃民,紅顏禍水,我為什么不可以呢?我有這張臉,就是最好的利器,為什么不可以呢?
大廳中,南霽云用著早膳,瞥了我一眼道:“知道自己丑,終于把你那張臉給遮住了!”
我坦然相對,淡漠的說道:“本宮讓王上這些日子看到本宮這張臉,本宮著實(shí)過意不去…所以拿了一個帕子遮擋起來,不想再讓王上的眼神受累?!?br/>
南霽云一聲嗤笑:“知道就好,知道自己就安分些,有些事情不用孤去額外提醒你,你只是孤的皇后,不能參與孤任何的決定!”
我站在桌前,居高臨下的睥睨著他:“不用你提醒本宮本宮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本宮要提醒你的是,記住你自己是南疆王,本宮不管你喜歡誰,你愛誰。有本事把你愛的人帶回南疆,沒本事你就看著別人你儂我儂。本宮現(xiàn)在是南疆的皇后,哪怕是做一日的皇后,本宮也希望在本宮在位期間,請你不要做出任何讓彼此難堪的事情!”
“砰!”南霽云手掌重重地打在桌子上,眸光寒冽道:“你哪來的膽子在教訓(xùn)孤?孤要做什么?哪里輪到你在這里說三道四?”
我的眼中沒有一絲的感情,望著南霽云,冷冽道:“你不是希望得到姜頤和嗎?本宮在這里說三道四,保不齊就把你心愛的姜頤和給弄到手了,只要你不在乎姜頤和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只要你不在乎她的心里有沒有你,給本宮想要的,本宮保證把她完完本本的送到你的床上,如何?”
南霽云坐在凳子上,需要昂著頭望著我,我嘴角微勾,含笑又道:“不愿意了?你不是對她情深意重嗎?你不是只要她好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與其看著別人對她好,不如你自己對她好!她上了你的床,你要了她的身體,保不齊你們就日久也生情了!”
南霽云的眸光閃爍著,半響才道:“不知廉恥,一個姑娘家這樣的話怎可隨口說來?”
我玩味的說道:“都是帝王家的人,都是出身高貴,都是見過世面的人,都是見過骯臟的人。這天底下還有什么比皇宮更骯臟呢?本宮不知廉恥又如何?本宮這樣的話隨口說了又怎樣?本宮為何要在意別人的評價?你若不愿,協(xié)議就此作罷,你若愿,姜頤和本宮把她送到你的床上?!?br/>
南霽云眼中的精光溢滿,蠢蠢欲動,“你的條件是什么?你想要孤這里得到什么?”
南霽云只要不碰到姜頤和,他都是精明的帝王,一但碰見姜頤和他就變得跟蠢兒一樣?,F(xiàn)在還不忘問我想要什么。沒有腦子進(jìn)水一心只想著姜頤和嘛!
我也不跟他客氣,直接言道:“本宮要南疆十五萬軍隊(duì)!”
南霽云眸光一凌,厲聲道:“你好大的口氣要南疆十五萬軍隊(duì)!孤怕十五萬人太多你養(yǎng)不起!”
我直勾勾地望他,輕輕一笑:“十五萬軍隊(duì),換你心中的執(zhí)著,換你心中的白月光,你值得的。你要是覺得虧,本宮還可以送你一個人情,姜頤和肚子的孽種,本宮可以幫你除掉,省得留下你喜當(dāng)?shù)?yīng)你!”
剎那間,南霽云殺意騰騰站起身來,伸手對著我的下巴就來,我心中一聲冷笑,在他的手快摸到我的下巴,從袖籠抽出精致的匕首劃了過去
南霽云的手掌頓時劃了一個血口,他不可置信地望著流血的手,視線從手上移到我的臉上。
我向他搖了搖匕首,“王上,這個匕首本宮從南疆帶過來,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用處,你說本宮帶得值不值?你要是覺得不值也沒關(guān)系。本宮覺得挺值的,好看又鋒利,流落街頭,還能當(dāng)了換銀子?”
南霽云目光狠厲:“姜了,你竟然敢傷孤?”
傷的就是他,只準(zhǔn)他打我,不準(zhǔn)我傷他,這是什么道理?
我雙眸一轉(zhuǎn),染了笑意,溫柔低語道:“王上這是說得什么話,本宮不過自保,本宮討厭別人動不動就鉗住本宮的下巴,討厭別人三言兩語不合就扼住本宮脖子再說了,王上要是覺得本宮提儀你不喜歡,咱們可以做罷,您這樣動不動就打本宮的習(xí)慣可真是要不得!本宮好歹堂堂一國之母,堂堂一國公主,在你面前隨意打罵,本宮覺得不配本宮這個身份!”
南霽云手掌染紅了,狠厲地說道:“你竟然惡毒的想傷害頤和肚子里的孩子,即是如此孤容不得你!”
原來打我是氣急了,因?yàn)槲乙獋U和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他才打我這個理由不錯,喜當(dāng)?shù)@個份上,我佩服的很。
“殺本宮嗎?”我手一攤,淺夏拿了一個干巾帕給我,巾帕落在刀口上,我慢不斯條地擦著刀上的鮮血,“王上,容本宮提醒您一聲,這里是北齊,您要?dú)⒈緦m?本宮死在北齊,北齊的皇上肯定會想這是你蓄意陷害,意為用南疆皇后的死陷北齊于不仁不義,北齊好待也算大國,算強(qiáng)國,他能受下此等氣?”
“再說了,您別忘了,本宮吃下噬心蠱與您生死于共,您自己不想活了?殺了本宮,你可就再也不能和姜頤和在一起了,這樣一來,本宮會覺得您會死不瞑目的!”
南霽云眼中掠過一絲陰狠,想殺我的陰狠?!昂茫?,孤給你十五萬大軍,孤要姜頤和!”
我淺笑開來,細(xì)致的擦了再擦匕首上的刀口,“口說無憑,本宮從來相信有實(shí)際性的東西,不如兵符給本宮一半,一但本宮送上姜頤和,你給另一半兵符,咱們也算兩清了,如何?”
南霽云呵笑嘲弄道:“姜了,孤倒真是小看你了,一丁點(diǎn)都不肯吃虧!”
“彼此彼此,這叫等值交換!”我一點(diǎn)都不把南霽云的嘲弄當(dāng)回事兒,姜頤和在他心中的分量可真是重,十五萬大軍說給我就給我了。
“你心中的白月光你覺得值這個價,咱們就成交,你覺得不值這個價,本宮也沒逼你給我十五萬大軍!本宮這個人,從來講究的都是你情我愿。本宮壞,本宮狠毒。沒錯,本宮就是這樣的人,但對待你這樣的人物,本宮希望你情我愿!畢竟咱倆夫妻一場,生死與共呢!”
南霽云瞇起雙眼,深深的望了我一眼,“成交!”
我笑得眼睛也瞇起來了,把匕首重新放進(jìn)袖籠里,大方得體屈膝行禮道:“合作愉快!王上你且慢慢用膳,本宮出去領(lǐng)略一下北極風(fēng)光,想盡辦法讓姜頤和醉倒在你的懷中,再也離開不了你的龍榻之上!”
“姜了!”南霽云在身后叫我道。
我腳步停下,頭未回:“王上,還有何吩咐?臣妾一定唯君是從,唯君是天!”
南霽云一字一句,道:“孤只要姜頤和一個人,從始到終孤只要她一個人!”
我揚(yáng)起了嘴角,“本宮知道了,王上放心,只有姜頤一個人,其他人不會存在,本宮保證,不會有人打擾王上跟頤和妹妹歡好的!”
說我惡毒,說我狠心說我沒有人愛,說我不配得到愛說我是天底下最惡毒的女人
我一說想辦法弄掉姜頤和肚子里的孩子,他還想過來打我多虛偽他不惡毒,他不很狠厲他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為了姜頤和肚子里的孩子欲打我。
現(xiàn)在呢?還不是叮囑我只要姜頤和,不要姜頤和肚子里的孩子
我還真當(dāng)他心胸寬闊愛深似??梢越蛹{別人的孩子呢,原來,他也過不去這個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