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陸許馬上說道。
眾人當(dāng)即望向陸許,莫日根記起先前認(rèn)得陸許時,便聽他提到“鹿”,然而陸許姓陸,一路上說了半天,莫日根仍不知他是在念叨自己姓氏,還是因為真的親眼見過白鹿。
“鹿?!眲⒎屈c點頭,說道,“九色鹿就在莫高窟里,十年一次,戰(zhàn)死尸鬼軍巡塞外時,終點便是到莫高窟的中殿前朝拜?!?br/> “你們平日都做什么夢?”鴻俊好奇道。
鴻俊突然提了這么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李景瓏卻沒有打斷他。莫日根則在沉默思索,不片刻,陸許放下碗,也吃飽了。莫日根便將鍋移出去,換過水壺、茶餅等,李景瓏擺開短案,為眾人煮茶喝。
“什么夢都做。”劉非悠然道,“大多是生前的事。戰(zhàn)死尸鬼乃是往生者,卻不入天地脈輪回,唯一能讓他們安眠的,就只有關(guān)于他們生前的往事……”
“兩名使者是誰?”李景瓏又問。
“其一是瘟神。”劉非答道,“其二,似乎名喚玄女,不知是何妖修成。只是我不明白,他們究竟有什么能耐,讓我陷入夢境中,竟長達(dá)一年不得脫出。”
莫日根喃喃道:“九色鹿……九色鹿……”
“你身具狼神轉(zhuǎn)生之力,是罷?”劉非一瞥莫日根,問道。
莫日根說道:“對,我要找的,正是白鹿!這白鹿,與九色鹿不定有著淵源……”
“你要找的白鹿?!眲⒎谴鸬?,“應(yīng)當(dāng)就是九色鹿神?!?br/> 莫日根睜大了雙眼,劉非答道:“鹿神雖有九色,那九色,卻只是其身上的九縷毛發(fā),除卻這九從毛發(fā)之外,它通體雪白?!?br/>
李景瓏朝莫日根說道:“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不可慌張,莫日根?!?br/> 莫日根知道事關(guān)重大,雖十分著急,卻終究只得按捺住心思。
李景瓏又道:“妖王能讓你陷入夢中,說不定已控制了九色鹿。”
“不錯。”劉非放下酒,接過鴻俊遞來的茶,又道,“若當(dāng)真如此,就麻煩大發(fā)了,現(xiàn)在想來,他們先是計誘不成,便強行令我等陷入夢境,在河西大肆殺戮,于所過之處戕害性命,召為戰(zhàn)死尸鬼,隨我作戰(zhàn)?!?br/> “至于天魔……”鴻俊想起了離開曜金宮時,重明與青雄欲言又止的話。
鯉魚妖說:“天魔復(fù)生將近,如果妖王手中握有戰(zhàn)死尸鬼兵團(tuán),就沒人打得過他啦?!?br/> “天魔復(fù)生,只是一個傳說?!眲⒎窍胍膊幌氡愕?,“千年一個輪回,上一次復(fù)生時,連我也沒趕上,王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的,可滿打滿算,不是才九百年么?不應(yīng)當(dāng)整整提前了一百年才對啊?!?br/>
喝過茶,哥舒翰派的人終于來了,然而李景瓏一概擋了不見,凡事明天再說。畢竟自己人的麻煩還沒商量完呢。
“如是便不叨擾了?!崩罹碍囌f,“還請大將軍在此處對付一宿,明日再議?!?br/> 劉非知道驅(qū)魔師們有話商量,便欣然應(yīng)允,戰(zhàn)死尸鬼不喜歡見日光,李景瓏更不想驚動府上旁人,便將莫日根的房讓他睡下,自己與鴻俊、莫日根、陸許四人則睡先前兩榻的房間。
數(shù)人都疲憊不堪,尤其李景瓏與鴻俊,卻更忍不住開口討論,莫日根讓陸許睡榻內(nèi),自己躺在外頭,說:“現(xiàn)在有了消息,我得盡快去一趟?!?br/> 李景瓏答道:“莫日根,九色鹿不會跑。此事牽連復(fù)雜,必須想好萬全之策再去,這次前來河西,有太多的失誤,一路上誤打誤撞的全靠運氣……”
事實上確實如此,兩隊人但凡有一隊不在,涼州城簡直是大難臨頭。頃刻間就要變成妖王的屬地。
“正因如此,才事關(guān)重大?!蹦崭终f,“劉非所言已非常明顯,妖王利用白鹿,控制了這群戰(zhàn)死尸鬼,組建他的軍團(tuán),為天魔復(fù)生做準(zhǔn)備。不盡快找到九色鹿……”
“你會是劉非上級的對手?”李景瓏反問道。
陸許已躺下面朝墻壁,鴻俊困得不得了,嚷嚷道:“你們還讓不讓人睡了,有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李景瓏與莫日根只得不說話了,各自躺下睡去。
翌日,鴻俊睜眼時見房里人已全沒了,出來洗漱時鯉魚妖方告知他,莫日根、李景瓏二人正在與哥舒翰開會商議雅丹之事。
“你說我昨天救了這么多人,怎么沒積夠功德變成龍?”鯉魚妖說,“人也成啊。”
鴻俊也不知道,按理說鯉魚妖次次為驅(qū)魔司出力,總該積到不少功德才是,怎么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鴻俊答道:“也許是因為你沒有親力親為吧?!?br/> 鯉魚妖又郁悶了,單憑自己,哪有本事去救人?鴻俊又好言安慰幾句,答應(yīng)下次只要有立功的機會,一定放手讓它去表現(xiàn)。
正說話時,李景瓏與莫日根開過會,從走廊中匆匆過來,李景瓏又朝莫日根問:“那孩子要如何安頓?”
莫日根一瞥鴻俊,鴻俊便站院里聽著,原來與哥舒翰開會時,李景瓏還特地找來那天沖撞了諸人,將陸許當(dāng)傻子逗的守衛(wèi)。方知陸許并不是被嚇傻的,而是自打出生便是個傻子,只不過見了戰(zhàn)死尸鬼屠城后,一時有些瘋瘋癲癲而已。
陸許父親是室韋人,母親是回紇人,從小到大什么不懂,唯練就一身技藝——跑得飛快。于是其父帶著他往玉門關(guān)下去,意圖給他尋個差事,十二歲上得玉門關(guān)守將留泥筍收留,帶大當(dāng)了名斥候,專管行軍從伍間送信。
于是陸許便總是跑來跑去,速度更快,而后學(xué)了些許防身武術(shù),跟留泥筍回調(diào)關(guān)內(nèi),恰好就碰上了這場災(zāi)禍。
“陸許小時候就只記得自己的姓氏?!崩罹碍囌f,“口中念叨的,乃是‘陸’。教你誤會了。”
莫日根無奈搖頭苦笑,這時間陸許則從花園中過來,一臉疑惑地站著看他們仨。
鴻俊還挺喜歡陸許的,便朝他招手,說:“陸許,來,我?guī)愠院贸缘娜??!?br/> 陸許先看李景瓏,再看莫日根。
“你打算如何?”李景瓏又朝莫日根說。
莫日根沉吟片刻,最后說:“罷了,我還是聽長史的?!?br/> 莫日根抬眼看李景瓏,李景瓏欣然一點頭,拍拍他的肩膀,鴻俊詫異道:“你們在說什么?”
“帶你吃好吃的去。”李景瓏朝鴻俊說,徑自拉著他走了。
“陸許?!蹦崭α诵?,朝他招手,說,“來?!?br/> 陸許看離開的鴻俊,又看莫日根,說:“黎明星。”
莫日根一躍而起,蹲在廊前闌干上,陸許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
“這些日子,給你添麻煩了?!蹦崭v出一手,摟了下陸許的肩膀,看著院子里燦爛陽光,說道,“長史告訴我,我病著的時候,都靠你照顧?!?br/> “鴻俊。”陸許答道。
莫日根笑著擺手,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鴻俊給我治病是應(yīng)該的,大伙兒從前一同出生入死,都是自個弟兄?!闭f著他埋下頭,一手繞到腦后撓了撓,像頭思考中的狼。
陸許聽了這話,臉色便不太受用,側(cè)頭打量莫日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