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煙霧、黑色的煙霧,從幾個世紀前就籠罩著泰晤士河旁的倫敦,然而,這座雄壯無比生機勃勃的城市在陳紹寬眼中已經(jīng)徹底衰弱,同樣的,此時身處法國的他看到年久失修的樓房、看到沙發(fā)破敗緞子下露出的舊棉絮,也從內(nèi)心深處感覺到了法國的衰弱。
????大勢本就如此,在英國他偏偏還遇到了以前的一個對頭:伯利·古樂門上校,這個昔日的民國海軍顧問在海軍中推行英式制度曾與陳紹寬發(fā)生過爭執(zhí),參觀軍港之事不了了之,與英國海軍的交涉更倍受阻礙。
????英國并不愉快,素來不怎么打交道的法國那就更沒有什么希望。法國造船廠的請?zhí)故莵砹瞬簧?,可問題是孔祥熙那邊一直沒錢——法國政府同意對中國借款,但需要代表團與法國銀行商談,法國銀行則要求抵押。如此轉(zhuǎn)了幾圈,錢是一分也沒有弄到,既然沒有貸款那自然是就定不了船,而且法國本身就是農(nóng)業(yè)國,更有諸多殖民地,她并不需要中國的礦產(chǎn)品和農(nóng)產(chǎn)品。
????法國對華貸款對海軍部來說是至關(guān)重要的,有貸款才有艦船,可對孔祥熙來說卻并不非常重要——此時孔祥熙正在籌劃一個太平洋互不侵犯協(xié)定,算是九國公約的補充,這是法國外交部秘書長萊昂斯建議的,一戰(zhàn)之后,已經(jīng)沒有多大底氣的法國人對任何含有‘和平、反戰(zhàn)’字眼的合約都大力推崇,比如九年前毫無用處的巴黎非戰(zhàn)公約。
????孔祥熙是特使,陳紹寬是副使,雖然陳紹寬很希望孔祥熙能抽出些精力跟進法國對華貸款,可他是沒辦法要求特使按照他這個副使的想法活動,他只能以孔祥熙的時間表為自己的時間表,孔祥熙拜訪誰他得就跟著拜訪誰,再也沒有比這更無奈的事情了。
????在這些無奈的日子中,卻出了一件讓陳紹寬怒不可遏的事情——派駐柏林的海軍少校李孔榮居然又傳出了桃色新聞。消息的是林獻炘告知的,但他是從哪里聽來的憤怒中的陳紹寬卻忘記問了,也不必要問。正所謂無風(fēng)不起浪,事情能傳到林獻炘耳朵里,那在柏林肯定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了。
????“馬上打電報讓他回國,不要再丟人現(xiàn)眼了!”陳紹寬面色鐵青,他脾氣是有名的硬。這個李孔榮一而再再而三的行為不軌,以他脾氣,早該開革軍籍。
????“部長,這恐怕不太妥當(dāng)吧?!绷肢I炘一言不發(fā),周應(yīng)聰卻在一邊小勸?!敖B盛畢竟是庸之先生的副官,這次出行也是算在庸之先生那邊的。要讓他回去,肯定要先要庸之先生點頭才是,就這樣打發(fā)他回國,萬一庸之先生……”
????“這是我們海軍內(nèi)部的事,他管不了!”陳紹寬越想心頭越狠,這李孔榮是他放下老臉求著孔祥熙才準許最后加入代表團的,本指望此人能充實潛艇艦隊、壯大閩系,可他倒好,從郵船上就開始和孔大小姐不明不白,到柏林才一個月,居然包養(yǎng)了一個女留學(xué)生。
????“部長……”周應(yīng)聰聽陳紹寬喘了一會粗氣,又勸了一句。
????“你別說了,馬上給柏林發(fā)電報,讓他立刻滾回國!”恨在心頭的陳紹寬手猛的一揮,當(dāng)即做了決斷?!翱子怪沁呌晌襾斫忉尅N覀兪呛\?,海軍榮譽第一,海軍軍官更要謹言慎行。我派他去德國是去打聽消息的,不是讓去玩女人的!”
????陳紹寬一副我意已決的模樣,了解他脾氣的周應(yīng)聰不得不起草一封電報,雖然意思是哪個意思,但語句卻修改的委婉了些。陳紹寬看了一眼就不高興了,“說這么客氣干什么,你就原話告訴他,他的行為已經(jīng)敗壞海軍的聲譽,立即回國等候處理?!?br/>
????“是,部長。”周應(yīng)聰不得不點頭,又重新寫過一封電報,可這次陳紹寬還是不滿意,但他沒再訓(xùn)斥周應(yīng)聰,而是自己動手寫了幾行,簽字之后說道:“馬上發(fā)出去!”
????周應(yīng)聰無奈的拿著電報去了,他走之后一直冷眼看著的林獻炘見陳紹寬還在生氣,干笑之后道:“現(xiàn)在的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是知根知底的人用的放心些。”
????“哎!本以為是個有才的?!标惤B寬并沒有搭腔,他還在想潛艇的事情?!罢l知道卻是個……”
????“有沒有才可不是看能說會道,真要能說會道就有才,那還打什么仗?!绷肢I炘說著自己的道理,“潛艇可是新東西,誰也真正上去過。就憑那幾篇文章,就能說李孔榮有才?我看不盡然,他一個學(xué)輪機能知道什么,羅經(jīng)還不知道在那邊呢?!?br/>
????林獻炘說的似乎有理,陳紹寬點了一下頭又想到讓李孔榮回國,可他探查的那些情報還是應(yīng)該移交下來的,這樣到了德國自己這些人也好有個依據(jù),可他前面的電報措辭極為嚴厲,再去電報提移交又覺得不太合適,再說,當(dāng)初只給了他一百美元,這些錢能打聽到什么。
????陳紹寬給了一百美元確實不能打聽出什么,但問題是李孔榮‘生而知之’,他對德國的潛艇了解,是除德國人以外任何一個外國人所不能企及的。這也正是卡爾·克魯格博士最欽佩他的地方,在他看來,中國能獲得這么準確的情報,肯定花費了無數(shù)心血和金錢,而李孔榮慷慨的和他分享這一切,真是讓他心花怒放。
????熙熙攘攘的柏林動物園里,代號為016的博士喬裝打扮后,拿著一份觀察家報坐在路邊的白色長椅上等著代號為007的李孔榮,在他不斷看表以為007遲到時,一個聲音在他耳邊想起:“博士,真沒想到來的人是你?!?br/>
????來人一身清潔工的打扮,還戴著一頂帽子,顯然他已經(jīng)在這里掃了一會兒地了。博士聳了聳肩,他笑道:“我知道我來碰面是違反制度的,但我有幾個細節(jié)需要詢問……”
????博士將報紙全副打開,頭也勾的更低。他這幾天一直在想7潛艇的幾個參數(shù),希望能從李孔榮這里找到答案。博士在意潛艇,李孔榮卻在意護照——他好說歹說讓少校吃安眠藥睡下,并保證不出亂子,可不是來這里當(dāng)老師答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