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了。
還想看戲的高坂京介干咳了一聲。
“咳?!?br/> “?。?!”
黑發(fā)少女條件反射地抬高雙肩,嬌軀在顫抖。
她下意識地看向高坂京介,發(fā)現(xiàn)高坂京介只是在咳嗽,稍微安心了些。
“……還是不觀察了?!?br/> 黑發(fā)少女喃喃道。
生理課又不是沒有仔細(xì)了解。
干嘛要看一個陌生男人的?
說來這男的還蠻賴看的,竟然鬼使神差干出這種荒唐的事……
心中碎碎念著,黑發(fā)少女神情迷惘,又安靜坐在了桌子前。
一臉恬淡,優(yōu)雅文靜的氣質(zhì)再次展現(xiàn)。
她是霞之丘詩羽,來自現(xiàn)代。
剛降臨到這個世界時就身處皇宮,是個侍女。
結(jié)果不知道怎么被看上、被賦予了身份做起了文抄公。
今日,終于是徹底解放了。
“我哪里比得過那些從小就閱覽無數(shù)典籍,幾歲就會寫和歌的歌人?。俊?br/> “天天讓我學(xué)這個學(xué)那個也沒用啊,我真的比不過這些人……”
霞之丘嘮嘮叨叨地發(fā)泄著心頭的不滿。
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一段時間就被發(fā)現(xiàn)了身份,又被人拿來當(dāng)作工具討好大人物。
她怎么可能甘心?
可人在屋檐下,確實是不得不低頭。
但目前是徹底沒法子了。
因為再過幾天就要到大晦日。
那時就是陛下、幾位公卿家出題、并且肯定會有道長!
到時自己臨場發(fā)揮不行,絕對會影響到自己服侍的彰子。
盡管說她這樣逃避很可恥。
可十分明白自己的能力委實有限,那只能夠喝毒酒自盡了。
“好想和清少納言比一場,但她太有才了……完全就比不過啊?!?br/> “他們還是太小看這位歌仙了,抑或者是太過高看我了?”
霞之丘輕輕嘆了口氣。
發(fā)現(xiàn)果然還是死了一了百了最好。
明明自己就是一個高中生。
即便說清少納言也同樣比她大不了多少來著,可她能夠比嗎?
說起來,她真的很抱歉抄襲了那些大家的和歌、故事。
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她死掉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那些狗男人老是說些露骨的油膩話也真是夠了,狗男人!”
“惡心!惡心死了!”
“只懂得玩女人和開宴會的狗男人!”
充滿怨念的言語不斷地響起。
喝著水的高坂京介突然感覺水不甜了。
就如同是被指著鼻子罵,這種感覺還真是前所未有。
終究,自己前面這些年遇到的都是正常人,說話自然是不會有什么問題。
即便來到這個時代,看過罵人最兇的,那都是大舅子比企谷的那些同學(xué)們。
至于更兇的?
應(yīng)該就是一些自知不能夠被饒恕的兇惡強(qiáng)盜流寇。
遺憾的是,還沒將話說完就被高坂京介干掉了。
也就是說。
此時此刻,高坂京介還是第一次被當(dāng)面訓(xùn)斥。
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某些名場面。
什么「你竟敢對我動手?」、什么「這是我從來未有過的感覺」之類的。
越來越古怪了。
感覺十分奇妙的高坂京介干脆擺出一副垂眸沉思狀,不惹人懷疑。
霞之丘本人則是越說越亢奮。
“你啊,要多說些人話,可別和老是豬叫的貴族在一塊?!?br/> “別人家一句和歌念出,就急著噗噗噗叫……丑陋得要命!”
“發(fā)情了干嘛不學(xué)著豬蹭樹?要么去拱泥!”
“還有,也別學(xué)著去支配什么太大的權(quán)力,遲早會反噬的……”
說到最后,霞之丘酒紅色的眸子中抹過一縷怨恨和復(fù)雜。
突然自盡后,她發(fā)覺自己還是死得太晚了。
抄襲了這么多人的東西,特別是那著名的《源氏物語》,她簡直難以為人。
這次急著自殺,未曾不是由于這個緣故。
霞之丘明白自己已經(jīng)是足夠丑陋的了。
如果還要當(dāng)著眾人暴露出自己的丑陋給《源氏物語》抹黑,那絕對是萬死難贖!
她不想這樣!
絕對不想!
“說到底,我自己也是個……膽小鬼?!?br/> “并不是,那是你的決定,你的愿望。人能夠按照自己的愿望選擇生死,不管對錯,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br/> “……”還喃喃說著話的霞之丘瞳孔劇縮,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男子。
男子即高坂京介,他依然低著頭,仿佛在沉思一樣。
霞之丘卻明白,高坂京介應(yīng)該是聽見她的抱怨了,甚至很大可能還看到她了……
一股無法言說、無可形容的驚悸情緒驀然產(chǎn)生。
冷靜。
冷靜!
必須要冷靜!!
“你是在夸我了不起?”
“是的,很了不起?!?br/> “那你剛才為什么假裝聽不見我說話?”
“……”
“看來你是渴望被我辱罵對不對?你這重度被虐狂的性子很稀有哦?!?br/> “我僅是好奇。還有,我要帶你去見道長大人一面,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
“——?!”
本來還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霞之丘徹底繃不住了。
她終于忍不住問:“你究竟是誰?!”
“京介,一個陰陽師。”
高坂京介邊說著邊抬起頭望向一臉驚容的霞之丘。
當(dāng)聽到高坂京介名字的霞之丘徹底驚了,隨即露出了苦笑。
“為什么我死了還要這樣不安寧啊……”
這可不就是聲名很大的陰陽師?
為什么她一直都這么倒霉?。?br/> “到時我會問一問道長大人的意思,按他的脾性應(yīng)該沒有什么興趣看你一個死人,你現(xiàn)在自己主動些說出他們的情報吧?!?br/> 高坂京介又說。
聽到了霞之丘的自述,他就知道了霞之丘的產(chǎn)生是由一堆人包裝而來。
就如同現(xiàn)代世界的偶像那樣。
但是,失敗的結(jié)果恐怕不能夠如他們意愿的這么簡單了。
「是想通過一個背景不大又與自己沒有太多牽連的女人來穩(wěn)步獲利?」
高坂京介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冷意。
既然遇到了,恰好又能夠整治,那么就沒理由放過了。
到底,作為一個成熟的成年人,那就應(yīng)該知道在做事前就得考慮好得失。
“……我可以不說嗎?”
“我已經(jīng)知道了,那就別有什么隱瞞了。再說,我們之間的相遇不就像是一場緣分,或許正是上天注定、由你來將這秘密說出口。”
“……你還不是為了自己?只要舉報順利那就是大功一件了?!?br/> 霞之丘破罐子破摔,說話很直。
她不想說出口有自己的原因。
因為她認(rèn)識的人當(dāng)中也有好人……自己一舉報,那就全完了!
“為了自己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高坂京介歪頭,“但這次我純粹是認(rèn)為他們把人當(dāng)作猴子耍的行為很惡劣?!?br/> 惡劣。
令人深深感到厭惡的惡劣!
高坂京介絕對不允許這樣的垃圾和自己并列!
他清楚道長有許多附庸。
可他還是想盡量將其中一些惡劣的給挑出來,免得以后惡心到自己。
“……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毕贾鹋Φ叵胍獔猿帧?br/> 她不想讓一些朝夕相處的同伴受到傷害。
她的死亡并不是為了傷害更多的人。
“我是怎么想的,你也不必太清楚。你不說,只會讓我去調(diào)查,甚至道長派人去調(diào)查,那時的情況只會更嚴(yán)重?!?br/> 高坂京介很平靜地敘述事實。
他可以選擇隱瞞,又或者是不隱瞞。
然而。
在知道了這絕對是來自現(xiàn)代的勢力在如此粗暴地折騰同樣來自現(xiàn)代的弱者。
高坂京介很難不會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情緒。
是啊,自己的伴侶們絕大部分是來自現(xiàn)代的。
換作她們和霞之丘這樣的下場可不太妙啊。
“唉,完全瞞不了……你……”霞之丘嘆氣道。
這個狡猾的男人。
真是會騙人。
但仔細(xì)考慮到高坂京介所說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她只能夠認(rèn)命了。
于是,高坂京介也這樣知道了更加具體地始末。
內(nèi)心也愈發(fā)是冰冷。
「很難得啊……這些人安穩(wěn)一些不行么?」
高坂京介緩緩思考著如何將人弄到徹底不能夠翻身。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害人終害己。
高坂京介覺得這話是挺正確的。
穿越第262天
在早朝結(jié)束后,高坂京介很干脆就將事情給道長說。
“倒是意外之喜。我原有些察覺,但既被你發(fā)現(xiàn),那看來是不能夠再容忍了。”
道長玩味地笑了。
高坂京介連忙行禮:“道長大人英明?!?br/> 不管是不是有發(fā)覺,總之現(xiàn)在絕對得是!
高坂京介是很明白上位者的心理。
那就是「不能夠?qū)⑽耶?dāng)猴子耍!」
毋庸置疑,捧出來一個藤少納言的勢力是妥妥踩雷。
沒有暴露的話,一切安好。
暴露了,道長有的是手段將人折騰死!
像前關(guān)白道兼,前前關(guān)白道隆,一個個關(guān)白給其他敵對公卿隨便安個罪名簡直輕輕松松。
倘若勢力頭領(lǐng)還不是公卿,那更加不用道長去怎么出手了。
“從這一點上,我還看不出英明在哪?!?br/> 道長無趣地抬手。
高坂京介見此情況,又鄭重行了一禮無聲告退。
有關(guān)所謂藤少納言的事,道長是連問都沒有問一句。
跟著高坂京介回到住處的霞之丘是很失落的。
直接被無視是十分令人難受的一件事。
這是從根本意義上的否認(rèn)她整個人。
又想到自己確實就是一個卑劣的抄襲者,霞之丘只能夠默認(rèn)了這樣的另類折辱。
老實說,她也不知道與道長見面能夠說什么。
道歉這種事大人物一點都不需要!
霞之丘看清楚了,道長是連生氣都沒有太過生氣。
“道長大人一般只關(guān)注結(jié)果,像你這樣被擺布的人偶他是沒有興趣的?!?br/> “……第二遍了?!?br/> “嗯?”高坂京介疑惑地看著霞之丘。
霞之丘感嘆道:
“您已經(jīng)是第二遍這樣鞭撻我了,難不成您是喜歡編織言語化作鞭子來折磨女性?如果是,請您用力些?!?br/> 高坂京介一臉奇妙,這是抖s還是抖m?
是因為死了,所以就直接擺爛了么?
“我在安慰你,盡管說安慰的程度有些差強(qiáng)人意?!?br/> “很抱歉,京介大人,我看不出什么安慰的意思,您之前對我所說的話,我真的很想消除,徹徹底底的?!?br/> “噢?!?br/> 見霞之丘整體還算精神,高坂京介也懶得多理會了。
從法術(shù)空間拿出酒,準(zhǔn)備去中衛(wèi)府那邊拜訪一下剛結(jié)識不久的由督。
既然暫住在這邊了,那就順帶將關(guān)系給維持好吧。
“冒昧地問一問,您接下來是干什么?”
“開宴會,玩女人。”
“……”霞之丘沉默。
隨即就直接轉(zhuǎn)身躺在了華榻上,身體卻直接被隱沒。
“——??!”
“……”
這次,輪到了高坂京介沉默。
看見霞之丘直接如同被吞掉的整個過程,他還是抬手將華榻內(nèi)的霞之丘隔空攝起。
保持著摔倒姿態(tài)的霞之丘十分窘迫。
高坂京介解釋:“你的魂體并不算凝實,假如還放松身體,就會徹底變得虛幻。”
“……這還蠻有趣的?!?br/> “你開心就好?!?br/> 見霞之丘死鴨子嘴硬,高坂京介笑了笑。
說完,高坂京介又低頭繼續(xù)收拾著法術(shù)空間的一些東西。
伴侶中像雪乃、二乃、真冬這樣死鴨子嘴硬的有不少。
一個個都是給高坂京介慣的。
畢竟說話都一問一答式的,那還有什么必要繼續(xù)交流?
“對了,你要吃東西么?”
“我、我還能夠吃東西??”
“試試看……閉上眼睛,重重地吸氣。”
“嘶——”
渾圓的豐盈之物愈發(fā)飽滿,伸展出一條條完美的曲線,格外得誘人。
對霞之丘遞出菜包的高坂京介掃了眼,沒去多看。
家里的伴侶們能夠更誘人。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回去,像最年幼的神樂、小町狀態(tài)一定很差吧?
還有惠、雪乃、文乃,沒給她們扶貧,她們一定很不開心……
“這菜包的味道蠻不錯的。”睜開眼的霞之丘滿足地看著高坂京介手上拿著的食物,十分盎然。
她從來未曾想過死后還能夠吃東西啊。
如此一來,這豈不是比活著還要自由不少?
似是看出霞之丘的心思,高坂京介將菜包輕輕震散:
“你現(xiàn)在還能夠逗留著,僅僅是因為有一股執(zhí)念存在,加上皇宮周邊靈力充足,以及鬼使避諱的關(guān)系,你才最終留了下來?!?br/> “……您想趕我走?”
“不,我只是說,你趕緊將執(zhí)念完成就去輪回吧,否則遲早會成為惡鬼?!?br/> “還不是一個意思?”
霞之丘懶懶地往華榻上一倚一趟。
歪著頭看天,雙手往兩邊一攤,姿勢很……很令人感到熟悉。
“藤少納言——”
“請您不要叫我這個名字,這是假的,可以的話請叫我詩羽。”
“那……詩羽,你有什么執(zhí)念?”
“除了向一些人道歉外,我還想活著……感覺道歉也沒用……”
霞之丘雙手捂著腦袋,滿心煩惱。
像抄襲得最過分的《源氏物語》,她該怎么道歉?
歷史上的紫式部應(yīng)該都還沒有將《源氏物語》徹底寫出來吧?
“還想活著?我一大早出門就聽說了你的尸體都被燒掉了?!?br/> “怪不得感覺昨晚有一段時間身體熱熱的……”
“你得感激彰子大人,她特意吩咐人將你的尸體燒掉的,墓也差不多建好了?!?br/> “是的,我很感謝彰子大人……她確實是很溫柔的一個人呢,我死后竟然還要給她添麻煩……”
霞之丘神情恍惚。
高坂京介聲音變緩:
“你不是說了?你的才能比不上清少納言,而你死了確實是能夠避免這個問題,雖說我并不提倡?!?br/> “不過我又仔細(xì)考慮了一下,發(fā)現(xiàn)你這樣做確實是沒什么不對。令彰子大人難堪,你應(yīng)該在劫難逃,但彰子大人應(yīng)該會保全你。”
霞之丘嘆息了一聲。
“是呀,這個時代臉面是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恰好我也知道有一些才能并不比清少納言差的歌人?!?br/> 由于《源氏物語》,她變得很出名。
大晦日那一天自己恐怕無論如何都逃避不了。
到時要應(yīng)景寫出使天皇、公卿家都滿意的和歌,還是隨機(jī)的指定題目……真是太困難了!
“還有,你其實還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就就比如自殺應(yīng)該盡量弄得像是意外死去,否則還是會給彰子大人帶來很大惡評的?!?br/> “……唉,果然做的決定還是有許多的不足?!?br/> “這方面你也不用過于愧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說成你誤食了毒酒。”
“……呃?!?br/> 霞之丘徹底無語了。
誤食了毒酒,這種意外太讓人懷疑了吧?
敢情她死后還要被當(dāng)作工具來利用啊!
算了算了,皇宮本來就是天底下最恐怖的地方。
“沒什么事情就不要出去,我在這里設(shè)置了結(jié)界,很安全。”
“好的,您一路小心?!?br/> 霞之丘從華榻上下來,相送高坂京介。
事情干到一半,身體猛然一怔——這不是侍女的工作嗎?
“還真是懷念?!?br/> 高坂京介感慨道。
每次一出去,總會有人相送自己。
小町每次都在。
現(xiàn)在是輪到了亡魂么……
這樣一說,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聽說您什么女人都不挑,這是真的?”霞之丘嘴角揚起,像是在笑,可卻有些抽搐的狀況。
高坂京介一本正經(jīng):“胡說,道長大人送了我無數(shù)個美麗的侍女,我都未曾心動絲毫?!?br/> “行成大人說你準(zhǔn)會這樣解釋的?!?br/> “……”
高坂京介默然,不打算說話了。
即使說和霞之丘聊得很痛快,可一直互相傷害就沒意思了。
嗯,藤原行成這渣渣給他記住。
別想要自己剛研究的護(hù)發(fā)液!
就如此,高坂京介離開了房間。
目送高坂京介離去,霞之丘低垂著目光,內(nèi)心茫然。
她接下來該怎么辦……
她有些想要道歉的人都還沒有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