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瑞民這一路都在想,一會子到醫(yī)院怎么跟爹娘提提他的事,他還沒開口呢,爹娘已經(jīng)替他解決了,很少笑的瑞民臉上不禁泛起一絲笑容,但他又怕兄弟們說他,爹都得了這么重的病還笑得出來,又慌忙把笑意壓下去,裝作渾不在意的點點頭:“嗯,我知道了?!?br/>
平時萬事不管的瑞民今天變得格外殷勤,他把碗筷拿出來,給爹倒上一碗粥,剝了兩個雞蛋,把蛋黃挑出來,用勺子壓碎,融到粥里,蛋青遞給母親:“娘,你吃?!?br/>
家里窮,雞蛋是個好東西,孫秀芳舍不得自己吃,他把雞蛋青遞到瑞全嘴邊:“六子,你吃吧。”
都說大的稀罕小的嬌,苦了中間半截腰,這話一點不假。瑞全最小,平時娘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給他吃,瑞全習慣了,張嘴就把嘴邊的雞蛋青吞入口中。
石大勇見了不太滿意,瑞全再小也是二十來歲的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娘,他干咳了一聲說道:“娘,六子都多大了,還用你嬌著?”
孫秀芳寵溺的目光流連在瑞全身上:“娘不愛吃蛋青,沒滋拉味的。”
瑞全渾然不覺,嚼著嘴里的蛋青也說:“就是,娘一直都不愛吃蛋青?!?br/>
孫秀芳哪里是不愛吃,分明是舍不得吃,瑞全連這個都看不出來。石大勇心中微嘆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
爹娘和四哥明天就走,瑞全舍不得,他三口兩口將蛋青咽下,嚷嚷著:“娘,我也跟你們去中不?”
瑞全說的是瑞福他們幾個的心聲,瑞成不必再說,他已成婚生子,離開老家的可能性不大,瑞福和瑞勝兩個一聽要帶瑞民走,心中滋生嫉妒之情,這年月如果真能把戶口從農村挪出去,再在外面招工就業(yè),無異于一步登天,但是爹作為一家之主,向來一言九鼎,做兒子的只有聽話的份,哪里敢爭什么,這會子六全這么講,他們兩個都支棱起耳朵,聽爹怎么說。
“你去干什么?爹是去看病,你去凈添亂?!笔刑镏苯泳芙^。老大吃幾兩干飯,他這個當?shù)倪€是知道的,兒子復員到地方之后,一無親二沒近,依勞本分孩子一個,也不是當官的料,能不能把四民安排好還是未知數(shù),哪里還敢再帶一個人出去。
石大勇心中有些發(fā)愁,家里現(xiàn)在住的是單位分的家屬房,總共一間半屋,半間的那個用來做臥室,一整間的那間就是客廳兼餐廳,現(xiàn)在馬上就要再增加三口,他回去還不知道怎么安排。
石大勇手握空拳放在嘴邊“嗯”了一聲婉轉說道:“六子,你老實的在家呆著,等爹看好了病你再去哥那玩。”
瑞全有些失望,他“哦”了一聲不再說什么。
爹和大哥都拒絕,瑞福和瑞勝沒有吭聲,爹娘最寵愛的老六都去不了,他們干脆也別提,提了也白搭。
吃過飯,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閑話,漸漸的,暮色越發(fā)的濃了,病房的燈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亮了起來,石有田看看窗外,見天色實在不早,石有田怕天黑透了,路上不好走,他沖瑞成招招手:“老二,帶你老三他們回吧,這黑天瞎地的,路又不近,我不在家這些天,地里的事你先張羅著,明天也不用你們都來送,老二,還是你再來一趟,把咱家的暖壺、盆什么的收回家就行?!?br/>
“中。”瑞成站起來,看向石大勇:“大哥,你今晚回家住吧。”
“我就不回了。”石大勇指指石有田的鄰床:“那個床位沒有人,我在那睡一晚就行,就不來回折騰了。”
說到這里石有田頓了一下,好似想起來什么對瑞民說道:“那個,老四,這個點了你也看不見路,今兒個晚上就不用回去了,和你大哥擠擠,明天天一亮再回家收拾行李吧?!?br/>
“行,爹?!比鹈裣沧套痰拇饝?br/>
翌日,天才放亮,瑞民就醒了。昨兒晚上,由于過于激動,瑞民一點都沒有睡好,早上,公雞才打第一聲鳴叫他就爬了起來,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拔腿就往家里跑。
從來沒有感覺早上如此靜謐,也從來沒有覺得空氣如此清新過,雖然他看的不是太清楚,但如同蒙上一層淡霧的景色更是旖旎襲人,他嘴角帶著笑,帶著對未來的憧憬,渾身輕松一路聽著雀鳥的鳴唱回到l莊。
如意料中的一樣,家中一片寂靜無聲,四民沒有敲門,而是繞到南墻邊。家里窮,也沒有什么東西值得小偷惦記,院墻就象征性的用黃土夯壘了半米來高,成年人一個大跨步直接能從院外跨進院內。瑞民跨過墻頭進入院中,輕推了一下房門,門“吱吱”兩下,里面并沒有上栓,隨著手勁應聲而開。
這是一個大通鋪,兄弟四人都睡在一張床上,瑞民走到最東邊,開始收拾自己行李,本就沒有多少東西,也就是幾件換洗衣服,他找了一個包,三兩下將衣服裝進去,往肩上一背,沒有跟任何一個兄弟打招呼直接就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