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門方向突然傳來幾聲喝令,接著人喧馬囂好一陣聲響;圍聚在一起的三個人就知道這是后面右威武軍的隊伍到了。因為事先已經(jīng)有了布置,商成就沒有起身,而且他知道,文沐既要安置兵士歇息又要布置關防警戒,一時不可能和自己說話,所以也沒有動迎接的念頭,只瞇著眼假寐。孫仲山一小塊一小塊地撕著一張硬面餅,填進嘴里慢慢地咀嚼,低垂著目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包坎耐不住寂寞,站起身倚著半塌的石墻張望動靜。
????寨門已經(jīng)駐留了十幾根火把,搖曳的火頭把破損的柵欄門土圍墻映照得昏黃一片,人來馬去黑影幢幢亂紛紛一團;再朝南邊眺望,昏昏夜幕下,數(shù)十點紅光向南延伸出一里多地,宛如條赤蛇一般蠢蠢蠕動。包坎擰著眉頭盯著火光看了半天,偏了臉想請示商成,看商成隱在黑暗中象座雕像般巍然不動,唆著牙花子想了想,找手叫過門邊的小石頭,低聲囑咐幾句話。小石頭就答應著去了。不移時,寨子內外的火把就漸次熄滅,的紛雜忙亂也漸漸低彌消散,只有時不時響起一兩聲短促有力的號令,指引著后續(xù)的隊伍尋找各自的安歇位置。
????直到寨門口已經(jīng)看不到模糊的影子晃動,包坎才咕噥了一句臟話轉回身,正好看見孫仲山大睜著一雙小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他,臉上似笑非笑。和他目光一碰,孫仲山便小聲笑道:“老包,要不你來我這個哨當哨長吧?我給你當副手?!彼馁E哨上月初折在一場和突竭茨游騎的遭遇戰(zhàn)里,商成沒給他指派副手,讓他提個名出來大家商量斟酌,結果他挑來選去,目光就落在包坎身上。老包的能力毋庸質疑,資歷老官階也不低,又是一副敢說敢罵的耿直性格,在邊兵里很有威信,這樣的人好帶兵也能帶好兵。前幾天他抽空在私下里和包坎談過這事,但是被包坎一口回絕了。不過他并沒有死心:他寧可自己降職去做貳哨,也情愿把自己的兵托付在這樣的軍官手里——跟著這樣的軍官心頭踏實……
????“教我去給你當貳哨?”包坎瞪了孫仲山一眼,搖頭道,“你還沒死了這心思?上回就和你說了,我不去!你找別人吧。”
????孫仲山碰了顆釘子,只好把眼睛望向商成,希冀自己的長官這時候能站出來替自己說句話。
????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都落在商成耳朵里,他卻沒望心里去。對于軍官的人事安排,他有他的想法。趙石頭去給錢老三當貳哨,那是因為錢老三心眼粗,好多事情照顧不過來,不得已才把趙石頭這個煞星派給他;石頭的性子是暴戾了一點,但是這人平時很講個哥們義氣,再混賴的兵們都聽他的話——這樣的人才適合帶兵??砂膊灰粯印2诲e,包坎愛兵惜兵又能律己,恍眼看是個好軍官,可接觸久了就知道這人脾氣太硬,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說話不分場合做事也不講究方式方法,只要自以為占了理,什么同僚下屬上司通通不認,一句話不對路就拍桌子掀椅子地吵,什么事情都非得按他的意思辦不可。而且這個人還有一個習慣很不好——凡事處置得不合乎他心意,他就要撂挑子……有這些毛病,商成肯定不會放他出去獨當一面,哪怕是個副手也不成。所以他繼續(xù)闔著眼假寐。
????“大人,那邊過來幾個人,領頭的好象是文校尉。”
????聽了包坎的提醒,商成站起來走到墻垣邊,果然看見四五個黑黝黝的人影正朝這邊走,月沉星稀光線黯淡,也分辨不出哪個是文沐。鐵甲葉子刀鞘銅皮嘩嘩碎響中,就聽見兩人的說話。
????“商大人的眼疾好些沒有?”
????“還是老樣子,沒起色也沒壞?!?br/>
????“你們平時也要提醒他注意點。草原上風大,白毛風里塵沙重,一定要當心?!?br/>
????“他那臭脾氣,文大人還不知道?忙起來別說起風沙,就是下刀也攔不住。誰敢攔???”
????說話間幾個人已經(jīng)到了近處。前頭引路的是趙石頭,旁邊跟著的那個一身鐵甲的中年軍官細眉長眼文氣面孔,正是如今作了威武軍營校尉的文沐。商成已經(jīng)立在門邊,抱拳拱手對著文沐笑道:“文校尉,你怎么脫了官袍來和我們這些大頭兵為伍了?”
????文沐也瞧見了商成,看他執(zhí)平禮,就知道他是以邊軍校尉身份和自己說話,因拱手回禮,哈哈一笑說道:“我還不是眼紅你們刀來槍去地情吃喝情廝殺地爽利,這才請纓來帶兵了?!闭f著一讓身把身后的人介紹了一番,又指著商成對幾個右威武軍的營官說,“這就是我剛才和你們說的商校尉。中路軍大破狼帷子的那個營知道不?就是商校尉帶出來的兵?!?br/>
????幾個軍官亂哄哄地過來見禮,一邊小聲議論打聽:“校尉說的是那個和突竭茨大帳兵硬碰硬的營?就是燕山中軍范校尉的那個營?”
????文沐點頭說道:“還能是哪個營?就是那個營!連范全姬正兩個營校尉,也是商大人一手帶出來的兵。”他指著趙石頭說,“你們別看他只是邊軍貳哨就小覷了他——這也是跟商校尉打出來的人,去年夏天燕東打廣平驛,打如其寨,他都是第一撥登城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