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jié)內(nèi)容開始-->
????姜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雀躍不已。
????伸手?jǐn)Q開房門，放下包，樂顛顛地去浴室洗漱了。
????洗到一半，才突然發(fā)現(xiàn)，上次拿了東西以后，自己連一件睡衣都沒有了。
????總不可能穿著t恤牛仔褲就上晏少卿的床吧。
????他那么講究。
????姜衿扯了毛巾擦頭發(fā)，一邊擦，一邊胡亂地想著怎么辦。
????半晌——
????一個念頭浮上心來。
????她可以穿晏少卿的白襯衫??！
????他衣柜里那么多件，每天穿一件，一月估計還不重樣呢。
????自己穿一件，也根本無傷大雅的。
????尤其，她上一次已經(jīng)穿過了。
????姜衿極力地說服著自己。
????絲毫沒有感覺到，她對晏少卿的襯衣，有一種古怪的、隱秘而令人覺得羞恥的占有欲。
????總歸很喜歡。
????看見了就無法移開視線，看見了……就想把自己塞進(jìn)去。
????就穿他襯衫好了。
????她這樣想著，便用白色的浴巾將自己裹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踩著拖鞋，抿著唇，小心翼翼地往晏少卿房間而去。
????房門開著。
????她敲了兩下，又走幾步，聽見浴室里傳來嘩嘩的水聲。
????晏少卿在洗澡。
????姜衿便抬步到了門邊，輕輕地敲了兩下。
????喊道：“晏哥哥？”
????晏少卿一愣，透過浴室里氤氳的霧氣，看到了她纖細(xì)的輪廓，不清晰，卻也絕不模糊。
????浴室玻璃是特殊材質(zhì)，外面看不到里面，站在里面，卻基本能將視線之內(nèi)的臥室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眼下水霧繚繞，隔絕視線，可——
????他還是看得見姜衿。
????細(xì)白纖秀的，露著肩膀，渾身上下就裹了一條浴巾。
????側(cè)臉貼在了玻璃上，豎著耳朵等動靜。
????簡直是——
????好氣又好笑，心情沒法子形容了。
????晏少卿暫時關(guān)了水，聲音略高一些開口道：“我在。怎么了？”
????難道是洗漱完了，要這樣去睡覺？
????晏少卿想到這還有點驚悚，猶豫著怎樣提醒她比較合適，就看到小丫頭轉(zhuǎn)過臉來，發(fā)問道：“我沒有睡衣啊，穿一件你的襯衫可以嗎？”
????原來如此。
????晏少卿松了一口氣，“你去衣帽間自己拿?！?br/>
????姜衿“哦”了一聲，抱著胸走遠(yuǎn)了。
????——
????很快，晏少卿洗了澡出來。
????進(jìn)了臥室，又是一愣。
????小丫頭短發(fā)蓬亂，穿著一件他的白襯衫，光著腳，繞著床，在地板上走來走去。
????這又是什么情況？
????晏少卿忍不住蹙了眉，上前一步，一只手扣著她肩膀，拎小雞一樣拎起來，將她放到床上去了。
????姜衿猝不及防，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坐在床邊了。
????好尷尬。
????低頭玩著手指，不說話。
????“你這是怎么回事？”晏少卿看著她白嫩精巧兩只小腳丫，擰眉教訓(xùn)道，“地板上多臟不知道嗎？忘乎所以地來回踩，嗯？我看你軍訓(xùn)還是不夠累?！?br/>
????“地上涼嘛?！苯蒲銎痤^，皺著鼻子看他一眼，嘀咕道：“腳熱?！?br/>
????晏少卿簡直被她氣樂了。
????伸手在眉頭重重揉一下，竟有點說不出話來。
????就想拎著她扔到門外去。
????他有潔癖，衣食住行都算得上講究。
????眼下——
????對這小不點的容忍早已經(jīng)突破天際了。
????“晏哥哥？”姜衿也覺得自己著實有點胡鬧了，眼見他不說話，仰起頭小心道，“你生氣了？”
????“沒有。”晏少卿板著臉。
????“看上去就像生氣了?！苯瓶嘀樥f一句，眼珠子動了動，討好道，“我錯了好不好？我這就把腳擦干凈?！?br/>
????話音落地，她又要跳下床。
????“你別動?！标躺偾湟徽瓢丛谒绨蛏?。
????眼見她點頭，轉(zhuǎn)身走到桌邊，扯了幾張濕紙巾回來。
????坐到床邊，拿起了姜衿一只腳。
????幫她擦。
????姜衿哪里想到他會如此紆尊降貴，幫她擦腳？
????整個人都有點不好了。
????在他手心的那只腳也不自在地往回縮。
????“別動?！标躺偾洳铧c沒握住，側(cè)頭看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動作卻仍是非常輕柔。
????擦完一只腳，換了另外一只。
????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次。
????他跟著媽媽和爺爺一起，三個人去姜家看姜衿。
????小丫頭才八個月，小小一只，活潑好動，軟而柔的小衣服裹著圓圓的肚皮，翹著雙腳，在大大的床上來來回回地爬，咯咯笑著，聲音宛若銀鈴。
????爺爺和媽媽很喜歡，一直說姑娘家愛笑多可愛云云。
????他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腳上。
????終于——
????等房間里剩下他一個守著。
????他便一手抓了她的腳，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玩具，在手里捏來搓去地把玩。
????許是覺得癢，小不點剛開始咯咯笑，后來又疼了，扁著嘴就想哭。
????他才八歲，回過神來也覺得自己過分了，連忙手足無措地哄著她，說了些“你本來就是我的”之類的傻話。
????小丫頭瞪著眼睛看他，他又覺得好玩，一本正經(jīng)地在她腳心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管她能不能聽懂，咧嘴笑著教育她，“哥哥在給你蓋章呢?！?br/>
????爺爺說姜家那小丫頭就是他媳婦。
????像媽媽嫁給爸爸一樣，嫁給他，很幸福地生活在一個家。
????他便一直覺得——
????姜家那小不點，就是他的人。
????可是她連話都不會說，路都不會走，也不怎么叫人。
????他因此唉聲嘆氣了很長時間。
????直到——
????漫天血色映在他眼前。
????回憶里后來的畫面剛一出現(xiàn)，便戛然而止了。
????晏少卿突然松開她的腳，也沒說話，站起身來，去洗手間洗手了。
????他洗得很慢，很久沒出來。
????姜衿便一直盯著洗手間的方向，也有點不明白，他突然間又怎么回事，好像不高興。
????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他素來便是如此的。
????姜衿捂著嘴打了一個哈欠，轉(zhuǎn)身掀開被子，一骨碌滾了進(jìn)去。
????沒幾分鐘，抱著被子睡著了。
????晏少卿出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進(jìn)入了沉睡狀態(tài)。
????小小一個人兒陷在柔軟的被子里，只腦袋和纖細(xì)白嫩兩條胳膊留在外面，微微躬身蜷縮著，姿態(tài)略帶戒備，看上去接近一個母體里的小嬰孩。
????晏少卿站在床腳，居高臨下，垂眸看了她挺長時間。
????掀開被子躺了進(jìn)去。
????毫無睡意。
????他作息時間平時還算穩(wěn)定，睡眠質(zhì)量也一向好，眼下躺在被子里，卻覺得自己這一晚上可能要失眠了。
????“晏哥哥?！?br/>
????耳邊姜衿的呢喃聲突然傳來。
????晏少卿語調(diào)微揚地“嗯”了一聲，側(cè)頭看去。
????小丫頭在他邊上翻了一個身，皺著眉頭，下意識往他邊上靠。
????晏少卿側(cè)身而睡了。
????就著房間里微弱的一點光亮打量她。
????聽到了窗外風(fēng)吹翠竹的沙沙聲。
????心里很安靜。
????安靜之余，又有那么些熨帖的情緒一點點涌現(xiàn)出來。
????略帶冰涼的一只手就那么伸過去，撥開了姜衿散亂在臉頰上的幾根頭發(fā)，一低頭，在她額上印了一個吻。
????像許諾。
????——
????翌日，清晨。
????七點剛過，姜衿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眼神迷蒙中看到晏少卿。
????他微微側(cè)身躺在她邊上，睜著眼看她，神色平靜無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醒了？”
????眼見她睜眼，晏少卿唇角輕勾，發(fā)問。
????“嗯?！?br/>
????姜衿張口打一個哈欠，下意識動了動，才突然發(fā)現(xiàn)，晏少卿的一只胳膊環(huán)著她，被她當(dāng)枕頭給用了。
????所以？
????他早上醒來不下床，是因為動彈不得？
????姜衿胡亂想想，連忙往下縮了縮，懊惱道：“我耽誤你起床了吧？睡太熟了就……”
????“不礙事。”晏少卿收了胳膊，另一只手伸過來在肩膀上按了兩下，掀了被子就要下床，動作卻突然慢了一個節(jié)拍。
????背對著姜衿坐在床邊，聲音淡淡道：“快過去洗漱，七點半吃早餐?！?br/>
????“哦?！苯撇蛔龆嘞?，應(yīng)一聲，起身下床了。
????踩著拖鞋，穿著寬大的白襯衣，動作很快地離開了臥室。
????晏少卿松了一口氣。
????垂眸看向特征明顯的某一處。
????伸手在眉梢重重地按了兩下，站起身，預(yù)備先去浴室沖個澡。
????姜衿很快換了衣服。
????再回來，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晏少卿又在洗澡了。
????大清早的？
????這人也未免有點太講究了。
????她有點無聊，索性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外面沙發(fā)上等他了。
????似乎過了挺久，晏少卿才出來。
????許是沒想到自己在外面，也就沒有像昨晚那樣，穿著寬松閑適的夏季睡衣。
????只身上裹了一條淺灰色大浴巾而已。
????不知為何擰著眉，一邊走，一邊拿著毛巾擦頭發(fā)。
????看見她就愣了一下。
????姜衿哪里料到他醒來又洗一個澡，突然看見他這個樣子也一時緊張起來，紅著臉將目光瞥向別處，結(jié)結(jié)巴巴道：“那，那個，我不知道你早上醒來還洗一次澡?！?br/>
????“嗯。”晏少卿落下一個字，越過她，去往衣帽間了。
????姜衿偷瞄一眼他的背影，臉蛋越發(fā)紅了，伸手在自己頭發(fā)上胡亂地抓了兩把。
????無比糾結(jié)。
????晏少卿比她好不到那里去。
????第一次裹著浴巾示人，對象還是一小女孩。
????更糟糕的是——
????還是一個讓他大清早自力更生，處理突發(fā)狀況的小女孩。
????作息規(guī)律也亂了。
????因為她枕著自己胳膊睡得沉，早早醒來他也沒能起身去跑步，睜著眼躺了兩個小時。
????晏少卿一邊胡亂想著，一邊推開衣柜選了襯衫長褲，慢條斯理地穿上。
????平復(fù)著有點心浮氣躁的內(nèi)心。
????——
????八點半，兩人吃完飯。
????晏少卿開車帶著她，一路往陵園而去。
????十點才到。
????夏日明亮的陽光已經(jīng)有了灼熱的溫度，暖烘烘地照耀在身上。
????姜衿打電話問了位置，被晏少卿牽著手上去。
????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喬遠(yuǎn)等人。
????喬遠(yuǎn)和葉芹關(guān)系一般，不算特別親密，早早地站著，原本有點心不在焉。
????很快看見她。
????臉上的笑意卻突然僵了。
????目光下移，落在了晏少卿和姜衿十指交扣的動作上。
????這兩人？
????已經(jīng)好上了？
????他沒有從姜衿那里聽到只言片語！
????喬遠(yuǎn)重重地呼吸了一下，眼見兩人到跟前，目光銳利地瞅著姜衿，遲遲不和兩人打招呼。
????“小衿姐。”
????小胖顯然也意外，側(cè)身看見她，略帶遲疑地喚了一聲。
????神色緊張起來，看了看咬牙切齒的喬遠(yuǎn)，又看看面沉如水的晏少卿，一副就怕兩人突然動手的的樣子。
????“嗯?！苯葡葢?yīng)一聲，抬眸看向不遠(yuǎn)處葉芹的父親，聲音柔和地打了招呼。
????抬步過去，將懷里一捧鮮艷的紅玫瑰放在了墓碑前。
????葉芹高中期間一直勤工儉學(xué)，所有的課余時間都被打工占據(jù)，縱然學(xué)業(yè)并不突出，也沒有丁點的空余時間談戀愛。
????看本小說都是奢侈。
????只偶爾和她聊天的時候，憧憬一下愛情。
????提到最多的，便是玫瑰。
????她關(guān)于浪漫愛情的幻想，簡單到就是一束花。
????姜衿出神地想著，目光看向墓碑上她的笑臉，輕輕抿抿唇，微笑道：“我?guī)倒寤▉砜茨懔??！?br/>
????話音落地，又仰頭看看天。
????明亮的天光有些刺眼，稍遠(yuǎn)處，黑色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一閃即逝。
????很快就再也看不見。
????她仰頭看了一小會，重新低下頭，平復(fù)著心緒。
????“已經(jīng)這樣了，”葉芹的爸爸突然在她身側(cè)開口道，“衿衿你別太難過了，該怎么樣還得怎么樣，生活總歸要繼續(xù)的?！?br/>
????“葉叔，我知道。”姜衿聲音低低。
????葉芹的爸爸并不善言辭，這話說完又沉默了下去。
????姜衿立在邊上，眼看著晏少卿朝喬遠(yuǎn)伸出手去，略帶歉意道：“上次的事情是我誤會了，很抱歉，請原諒。”
????喬遠(yuǎn)原本克制怒意正瞪他。
????哪能想到他突然來了這么一下，神色一愣，遲遲沒有握手言和。
????晏少卿也不惱，修長好看的一只手就端端正正地停在半空里，不收回，也不說話。
????好像在等。
????姜衿抿唇看著，又覺得自己說什么也不合適。
????猶豫了半天也沒吭聲。
????半晌，喬遠(yuǎn)突然伸手過去，一把握緊了晏少卿的手，挑眉笑道：“沒事，我的鼻子也沒壞?！?br/>
????手上卻暗暗使了勁。
????挑釁般對上晏少卿平淡溫和的眉目。
????自己的眉頭卻漸漸蹙得更緊。
????火冒三丈。
????他握緊晏少卿的手，晏少卿也握緊了他的手，卻明顯沒用什么力道。
????已經(jīng)讓他有壓力。
????他自小也習(xí)武健身，打架滋事更是家常便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風(fēng)輕云淡將他制服的男人。
????晏少卿這個人，用喬晞的話來說，看上去冷淡客氣，實則獨斷霸道，外表云淡風(fēng)輕，實則心思沉重，姜衿那樣的性子對上他，承受的總比得到的更多些。
????偏生那丫頭就是個傻子！
????放著他這么好的男人不要，硬是要捧著心讓別人糟蹋。
????他媽的！
????喬遠(yuǎn)猛地抽了手，和邊上一眾人連個招呼也沒打，大跨步下臺階離開了。
????“哎，四哥！”小胖忙不迭喊一聲，扭頭無奈道，“葉叔、小衿姐，這……這，我就先走了啊?！?br/>
????“嗯?！苯泣c點頭。
????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喬遠(yuǎn)憤然離去的背影，心情復(fù)雜難以言喻。
????定定神，抿唇看了眼晏少卿，也不好說什么，又朝著葉芹爸爸發(fā)問道：“以后……葉叔以后打算怎么辦，還在東辛莊那邊？我有了時間就過去看您。”
????“不了。”葉芹爸爸疲憊地看她一眼，“那邊的房子不住了，打算回老家去?！?br/>
????“……決定了？您什么時候走？”
????“就這一兩天吧，那地方也沒什么可留戀的，政府的拆遷通告都下來了，這幾天亂著呢。”
????“拆遷？”姜衿明顯詫異了。
????“可不是拆遷么？”葉芹爸爸看她一眼，嘆息道，“這幾年不是一直喊著嗎？喊了一兩年也沒什么動靜，突然下了通知大家還都挺意外的。不過那地方拆了也好，這幾年亂成那樣……”
????姜衿沉默了一小下，若有所思道：“嗯，您說得也對?！?br/>
????——
????十一點多，姜衿和晏少卿出了陵園。
????她有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