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鼠遁地虎一緊張就會不自覺的左右爪輪流拍打,左爪拍右爪,右爪打左爪,打得“啪啪”作響。
“大人,這、這可使不得,何至如此啊……”
他們妖類再不懂人間事,這些命格高貴的大人們還是知道的,太傅之女,說吞就吞了?
雖然這樹精與它們這些精怪不同,一來她真身乃抽芽于白骨血肉之中,二來她是由佛陀親自點化,就連土地公都得敬著她,更別說它們這些小小妖類。
可是,這樹精的進食未免太雜了些,小的如飛禽走獸,大的如猛虎巨狼,就連人類,她都能活吞,忒的血腥殘忍。
“他周云硯去邊疆前,將整個將軍府托付于我,如今他歸來,怎可娶其他女子?”
血仙眉色淡淡,不辨喜怒的說道。
“周少將軍臨行前把將軍府托付給大人了?”
這怎么可能呢?
黃口小兒幼時眼睛亮,多可見精怪鬼神。
待少時智開,便不可再見這些魑魅魍魎,連幼時記憶也會一并消散。
周少將軍走時已有十四歲,怎么也不可能看到幼童模樣的樹精啊!與精怪的前塵往事,應當都忘得一干二凈才是。
血仙沉吟了半刻道:“當日,他手覆于樹干之上,慢道:‘子湛要去邊疆了,還請樹仙大人多多庇佑周家。’這不是托付又是何?”
遁地虎:“……”
不是,你從哪兒聽出來的托付?
周少將軍就是走之前看一眼后院的老樹,畢竟他少時就常在樹枝間攀爬,這棵常年開火紅花朵的地荷花是他少有的兒時玩伴。
遁地虎身后的尾巴抖了抖。
這樹精因未幻化成人形,除了樹根能從地底向外延伸,精魂與本體千年來便都在此處。將軍府修建好后,她一直未出這個院子,不高的院墻,愣是圍住了一只千年樹精。
女娃娃模樣的血仙,每日就在將軍府的屋脊上來回游躥,觀察著這些“活人”。雖說在她眼中,偌大的將軍府跟一窩老鼠崽沒什么區(qū)別。
但活人還是有意思的。
女眷們會穿五顏六色的華服,蔥蔥玉指點在唇畔上嬌笑,還會用木頭做的小物,梳那如緞子般的長發(fā)。
待女眷們走遠,血仙就鉆進屋,把那木頭做的小物拿走了。
她滿頭烏發(fā)散落肩頭,頭發(fā)乃樹藤所化,散發(fā)著柔軟堅韌的光澤。
跟著女眷們的腳步,血仙一邊梳頭,一邊走進了大院子。
這院子里的布置甚是奇怪,高高的紅頂棚,下面搭一臺子。
女眷們坐在臺子對面,中間主位上坐著個滿頭華發(fā)的老太太,女眷們巧笑嫣兮的說著什么,看起來十分歡喜雀躍。
血仙走過去,直接跳上了那老太太的膝頭,坐了下來。
活人們都看不到她的身影,就算坐在老太君的膝頭,老太君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學著方才看到的女眷,慢悠悠的梳頭,因她手執(zhí)木梳,旁人便看不到那上下動作的木梳子。
女眷們的笑鬧聲漸漸止歇,皆抬高脖頸,望向前面的紅臺子。
高高的臺子前垂下兩匹紅布,紅布正在緩慢的向兩側(cè)拉開,一個臉上貼著假胡子的男人,隨著拉開的紅布,逐漸展露出面容。
他右手腕微抬,左腿繃直向前伸,頭向臺下猛地一甩,提嗓唱道:“呀~~~~”
血仙彼時心智猶如孩童,好奇的跳上了臺,坐在武凈的肩頭,伸手去摸他的假胡子。
武凈覺得下巴一痛,他的胡子就掉了。
臺下的女眷們:“……”
這是戲里的哪一出?
先不道后來這出戲是如何的兵荒馬亂,就連端莊的青旦,頭頂?shù)陌l(fā)飾都散落了一地。
臺上的戲子們亂作一團,血仙卻覺得甚是有趣。
打那以后,血仙閑來無事就常來看戲。
女眷們聽戲,大多喜歡聽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因此血仙也跟著聽了一腦袋的鴛鴦話本與愛恨情長。
可偏偏她不識情愛。
戲里男女成親又是免不了的必要橋段,且?guī)е鴳騽—氂械目鋸埵址?。多少亡命鴛鴦,私奔路上就已私定終身。
血仙看得懵懵懂懂,卻興致盎然。
她見過的生男屈指可數(shù),說過話的,只有年少時,略可見精怪的周少將軍。
不得不說,這周少將軍雖是武將,因從小就在國子監(jiān)伴讀,身上少了那股武將的莽勁兒,年少時便已相貌堂堂。
不識其他生男的血仙,自然就把這頗有淵源的周少將軍當成了她的所有物。
當年周將軍外出征戰(zhàn),直接就把十歲的周云硯也一并帶走了。
按周將軍的原話說,一個頂天立地的兒郎,整天泡在宅子里,遲早要被這一群女人養(yǎng)教成個繡花枕頭。
周將軍就想讓自家兒子繼承他的衣缽,做一個有著錚錚鐵骨的武將,莫去摻和朝堂里那些勾心斗角。
周云硯不負所望,雖還沒成他爸那樣的猛將,倒也可以被稱一聲少年將軍。
小小年紀,便有了大將之風。
周少將軍一走便是四年,十四歲才歸京一趟,不出一月便又走了,這次是去邊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