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林希的堂妹夏安琪，小她兩歲，也低她兩級，今年六月份參加高考，比以往任何一次發(fā)揮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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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安琪填志愿的時候，想也沒想就報了北京，七月份收到錄取通知，八月份來到了火車站，她的父母沒有送她因為格外信任她的堂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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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姐姐也果然不負眾望，守在出站口耐心等候，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夏安琪的身影終于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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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并非一個人，蔣正寒陪著她一起來了，她拽了一下他的袖子，開口介紹道：“這是我的堂妹，夏安琪?！?br/>　　?
　　??蔣正寒點了一下頭，然后很溫和地笑了笑，他站在夏林希的身邊，左手還牽著她的手腕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不言而喻，好像仍然處在情侶的熱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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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和夏安琪自我介紹，隨后向她伸出了一只手，幫她拎起沉重的行李箱。夏安琪帶了兩個包，三個箱子，加在一起沉得嚇人，她費盡全力走出火車站，現(xiàn)在整個人都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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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酷熱，太陽宛如一輪火球，曬得人喘不過來氣。遠處的流風吹到臉上，好比奔涌而來的熱浪，夏林希撐著一把遮陽傘，擋在了夏安琪的頭頂，但她偏過臉看向蔣正寒，似乎是有點心疼他：“你給我兩個包吧，現(xiàn)在天氣這么熱，五件行李都是你扛?！?br/>　　?
　　??她穿著一條連衣裙，一頭長發(fā)也盤了起來，皮膚在盛夏陽光的照耀下，白得像是初冬時節(jié)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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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安琪很久沒見過她姐姐，而她此刻唯一的感覺是，姐姐好像一點也沒變。她的目光從姐姐身上移開，不自覺地看向蔣正寒的側臉，她不敢看太長時間，幾秒鐘之后，夏安琪立馬扭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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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打開她的包，從中拿出一瓶冰可樂，遞到了堂妹的手上，隨后又把遮陽傘給了她雙手剛一得空，夏林希走到蔣正寒身邊，從他手里拖來了兩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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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低下頭，笑了一聲，松開手道：“輕的給你?！?br/>　　?
　　??堂妹安琪在一旁搭腔：“姐姐，你拿的是兩個紅色的包，那兩個紅色的最輕了?！彼攘艘豢诳蓸?，擦掉額頭上的汗珠，隨后又說：“藍色的提包最重?！?br/>　　?
　　??夏林希拎著兩個最輕的包，彎腰靠近了蔣正寒的左手，她掂量了一下那個最重的，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提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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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半抬著頭，輕聲和他說：“辛苦了，晚上我給你揉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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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車站外的廣場上，人山人海，人來人往，哪怕當空烈日炎炎，也有不少導游和司機舉著牌子，不斷詢問著路過的行人：“北京一日游，八達嶺長城，十三陵定陵，奧運場館這邊的美女帥哥，要不要報我們的旅行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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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安琪原地一蹦道：“姐姐，你今天能帶我出去玩嗎？”她帶著滿臉的憧憬，手挽著夏林希的胳膊：“姐，你們還在放暑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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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生怕夏林希不同意，試探性地問了蔣正寒：“姐夫，你們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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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還沒有回答，夏林希一口咬定道：“最近實在不行?！彼粘鰜硪恢皇?，拍了夏安琪的肩膀：“如果不是你要去學校，我根本沒時間來火車站?！?br/>　　?
　　??她的堂妹有些委屈，竟然直言不諱道：“姐，你是不是還在怪我，兩年前刪了你的微信??？我后來不是把你加回來了嗎?！?br/>　　?
　　??堂妹心里藏不住事，幾乎有什么說什么：“我也和爸爸媽媽說了，因為你給我考前輔導，我高考才能超常發(fā)揮?！?br/>　　?
　　??蔣正寒開口接了一句，似乎是在轉(zhuǎn)移話題：“當年高考，也是你姐姐輔導了我?！彼I著她們走向停車場，手腕又被夏林希握住，他側目看著她的臉，笑道：“車鑰匙在我的口袋里?！?br/>　　?
　　??停車場位于地下，通風環(huán)境做得很好，冷風吹得異常涼爽，四處又是一片暗黑。由于蔣正寒兩手拎著東西，夏林希只能幫他掏鑰匙，她把手伸進他的褲子口袋，摸了好一會兒，他才出聲提醒道：“不是褲子，是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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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見他拎的行李很重，一心只想快點上車，干脆站到了他的面前。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從他上衣的口袋里掏出鑰匙，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車的位置，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后備箱，把所有的大包小包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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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車后，夏林希坐在副駕駛位，和她的堂妹解釋了一句：“我不能帶你出去玩，其實沒有別的原因，我的工作出了很大的麻煩，最近三個月脫不開身?！?br/>　　?
　　??安琪堂妹囁喏一陣，終是不敢一個人出來玩，她坐在夏林希的后方，系好安全帶之后，小心翼翼地問道：“能不能讓別的熟人比如姐夫，帶我出去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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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我更忙。”夏林希言簡意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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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想說一些話，但只能壓在心里面，比如公司現(xiàn)在舉步維艱，而且到了花時間也沒用的地步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個道理在信息時代并不適用，客戶和流量才是生存的法則，可怕的是他們正在失去流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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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七月開始，她夜里經(jīng)常失眠，因為床上有蔣正寒，她失眠也不敢動。她努力地往好處想，大學生活過去了一半，她已經(jīng)是一個大三的學生，相比一部分的同齡人，他們積攢了更多的經(jīng)驗，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應該算是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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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比失敗更難接受的是，你曾經(jīng)成功輝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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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七月到八月，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事態(tài)發(fā)生了諸多改變。比如公司里的核心技術人員，被公司挖走了兩個徐智禮的事業(yè)蒸蒸日上，到處都能看見他的廣告再比如謝平川和蔣正寒重組了一個技術團隊，他們不僅優(yōu)化了原來的功能，而且拓展了一個新業(yè)務。可惜30版本尚未發(fā)布，線上客戶仍然在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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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想了一路，汽車還在平穩(wěn)前行，當下正值早高峰，北京到處都堵車。等他們抵達夏安琪的學校，時間又過了兩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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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好報到手續(xù)之后，已經(jīng)是當天的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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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和夏安琪在校門口告別，然后開車趕往了公司，途中恰好經(jīng)過那一面巨大的標志牌，佇立在了整棟寫字樓之上，從車窗向外望去，只覺得格外宏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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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做了和我們相似的軟件，功能和頁面設計幾乎一模一樣，”夏林希向后靠著，徹底靠在了椅背上，“價格還是我們的十分之一，你打算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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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同時回答她的話：“打算提供免費服務。”言罷他停頓了幾秒鐘，似乎并不是信心十足，因此又補充了一句：“假如三輪融資順利，可以繼續(xù)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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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不順利呢？蔣正寒沒有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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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卻幫他補全了：“你不要壓力太大，哪怕三輪融資失敗，我們也能繼續(xù)工作?！彼n了雙腿，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接著安慰道：“我當然希望一帆風順，但是這樣也不現(xiàn)實。等我們經(jīng)歷過了，再回過頭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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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到這里，她忽然想起來，蔣正寒應該經(jīng)歷過破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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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依舊記得母親說過，蔣正寒他們家原來住在城郊別墅，如今卻搬到了鬧市的貧民區(qū)。前后落差之大，讓人深感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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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其實想問他一些問題，思前想后還是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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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點一刻左右，蔣正寒和夏林?；氐搅斯尽ＪY正寒徑直走入總監(jiān)辦公室，左手還握著他的手機，他和謝平川共同站在電腦屏幕前，沒有人知道他們正在商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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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量了不到十分鐘，謝平川率先出門，蔣正寒跟在他身后，兩人一同走進會議室。近旁的程序員聽到他們談起新業(yè)務，還有幾位即將入職的新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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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幾乎把他們逼到了絕境，蔣正寒卻沒有裁員省錢的意思。他不僅沒有這方面的意思，還在這個緊要關口接納新員工，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都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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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壁的會議室木門半掩，柯小玉和夏林?？邕^了門檻，一旁的段寧見狀，跟著她們走進了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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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小玉回頭一望，剛好瞥見了段寧。她反手關上會議室的木門，伸手推了一下眼鏡，面對著段寧問道：“你怎么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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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寧和往日相比，有了很大的不同。或許是因為他變得忙碌，沒有時間考慮其它瑣事，因此他的穿衣打扮趨向于普通，抽煙的次數(shù)也比從前少了，不過依然有一種痞氣，笑起來的時候最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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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今，他正是帶著這種痞氣，嗤笑一聲才回答道：“我看你們兩個走過來，還以為要開什么會?！彼S手拉了拉衣領，抬高了下巴道：“你們聊吧，我先走了?！?br/>　　?
　　??柯小玉出聲喊他：“段寧，你要待就待，我可沒趕你走?！?br/>　　?
　　??柯小玉的一番話，不足以留住段寧，還是蔣正寒開口道：“這是安全部門的會議?！彼H手拉開一把椅子，隨后偏頭看向了段寧：“你留下來也可以?！?br/>　　?
　　??段寧微微頷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好啊，那就聽蔣總的吧?！彼N著一個二郎腿，說話的語調(diào)偏低沉，顯而易見的是，段寧的心情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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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接話道：“我們要討論的事情，和上一次數(shù)據(jù)泄露有關嗎？”她側目望著柯小玉，像是在靜候下文，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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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的窗戶打開了，照進來一片八月的陽光。陽光經(jīng)過窗戶的裁剪，投下的落影宛如平行四邊形，柯小玉就站在一塊落影中，鼻梁上的眼鏡泛起金屬的色澤，而她挺直了自己的胸膛，拔高聲調(diào)道：“我有一個重大發(fā)現(xiàn)?！?br/>　　?
　　??此時此刻，會議室里一共有六個人，而其中最安靜的那一個，卻是一向聒噪的陳亦川。他身著一件黑色恤，坐在會議室的角落里，臉色有一點泛紅，偶爾冒出兩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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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瞧了他一眼，就聽見柯小玉開口道：“我不相信我們的存儲服務，被智禮科技公司的人攻破。前兩天我沒有睡覺，寫了一個爬蟲，對比那兩千條泄露的數(shù)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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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了一下嘴，鄭重其事道：“我發(fā)現(xiàn)那兩千多條數(shù)據(jù)，存儲的時間跨度都在半個月之內(nèi)，解析后的p地址只有兩百種應該是找了兩百多個人，或者不到兩百個人，在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使用了我們的服務?！?br/>　　?
　　??話音落罷，其他人還沒說什么，陳亦川卻連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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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了陳亦川的身邊。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用手背搭上陳亦川的額頭果不其然，陳亦川正在發(fā)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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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亦川發(fā)燒的時候，也能保持清醒，他第一個出聲總結道：“有意思了，我還在懷疑內(nèi)鬼，原來根本不需要內(nèi)鬼，就能偽造一起數(shù)據(jù)泄露?！?br/>　　?
　　??在場一共六個人，除了段寧之外，都明白了怎么回事。段寧撓了一下頭，忍不住詢問道：“陳組長，這話怎么說？我沒聽懂?！?br/>　　?
　　??會議室內(nèi)無人應答，不過窗戶開了一半，時常傳來汽車的鳴笛聲。溫熱的夏風吹動窗簾，天邊的霞光若隱若現(xiàn)，這或許是一個美好的下午，室內(nèi)卻有人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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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嘆氣的人是夏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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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所以我們根本沒有數(shù)據(jù)泄露，智禮科技公司公布的兩千多條用戶數(shù)據(jù)，本身就是他們自己存進去的。至于那兩千多個用戶賬號，應該也是他們注冊創(chuàng)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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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寧拍了一下桌子，不過他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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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好說的呢，這種手段雖然見不得光，但是格外好用被泄露的數(shù)據(jù)一共一萬多條，除了兩千多條真實存在的，還有八千多條都是胡編亂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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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分之百的謊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真假參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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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想了想，繼續(xù)說道：“我們的云存儲服務，其實相當于一個云端網(wǎng)盤，但是分給用戶的空間很大，而被泄露的兩千多個用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存儲的內(nèi)容都比較少?！?br/>　　?
　　??夏林希話音未落，陳亦川接了一句：“那我們還等什么？趕緊通知錢辰他們，熬夜寫一篇公關文，再不洗白就來不及了?！?br/>　　?
　　??平心而論，夏林希和他想法一致，然而蔣正寒卻反問道：“你們覺得，公關文應該寫什么內(nèi)容，泄露的兩千多個賬號密碼，都是他們自己創(chuàng)建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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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站在陳亦川的旁邊，而陳亦川仍然坐在原位，由于蔣正寒的身量頗高，陳亦川只好抬頭看他。他咳嗽了兩聲，額頭抵在墻壁上，大概有一些頭暈，同時開口說話：“我說蔣總，我們就這么寫，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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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沒有直接回答，他假設了一個情形：“如果你是一個旁觀者，看到公司做出這樣的解釋，你更可能相信還是懷疑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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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夏林希心中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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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其實他們沒有實打?qū)嵉淖C據(jù)，證明這一切都是徐智禮所為。想當初蔣正寒還在公司，平白受到了泄露數(shù)據(jù)的誣告，最后還是官方出面，才徹底證實了他的清白。而他發(fā)表的那篇洗白長文，也只有業(yè)內(nèi)的程序員格外關注，作為非專業(yè)人士的普通人，可能更需要一個合理化的結果，而不是分析加推測的解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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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司和公司之間的較量，不同于個人與個人的戰(zhàn)爭。她此刻想到的解決方法，都不能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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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亦川似乎也想明白了，他道：“蔣總，按照你的意思，就算我們解釋了，因為所有數(shù)據(jù)都在我們手里，客戶也不一定相信是吧？只要徐智禮那邊打死不承認，這件事還能越扯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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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得心煩，就此打住道：“我說各位，沒有解決方案了嗎，我們要怎么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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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答非所問道：“你的額頭很燙，我送你去醫(yī)院?！?br/>　　?
　　??會議室里放著一張實木長桌，桌邊圍了一圈的木椅，地板也是用大理石砌成。今天早晨，清潔工才來打掃過一遍，現(xiàn)在仍然是一派光可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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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們還在地下室工作。那時的地板是水泥地板，窗戶對了，他們沒有窗戶，不僅沒有一扇窗戶，也沒有一間像樣的會議室，全公司上下窮得叮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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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熬到如今這一步，團隊成形，窗明幾凈，打擊卻一番連著一番。月流水都被公司搶走，用戶的口碑也比不上從前，陳亦川想到這里，一手扶住額頭道：“你們平常感冒了，會特意跑到醫(yī)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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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座位上站起，衣領上掛著工牌，徑直走到了門口，落下一句話道：“我吃一片感冒藥，然后繼續(xù)工作，趕在今年九月之前，得讓30版本上線吧?！?br/>　　?
　　??趕在今年九月之前，得讓30版本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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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公司不是蔣正寒一個人的公司，而在背后付出感情的人，也不止她和蔣正寒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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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至此，已經(jīng)結束。謝平川總結了發(fā)言，似乎和蔣正寒保持一致意見，參考蘋果還有谷歌賬戶泄露，上至大企業(yè)，下至小公司，除了發(fā)表道歉信，就是絕口不提泄露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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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沒再考慮這個問題，她走到陳亦川的身后問：“你不打算去醫(yī)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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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什么醫(yī)院？”陳亦川道，“別把我想的那么虛弱?！?br/>　　?
　　??夏林希一手拉開正門，望向了外面的顧曉曼，然后道：“顧曉曼看見你這樣，也會勸你去醫(yī)院。”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何況他最近連續(xù)通宵，免疫力必然下降，比起所謂的感冒，她甚至懷疑他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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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此時此刻，提顧曉曼也沒用，陳亦川自認為是一個正當壯年的男青年，不需要因為一點小毛病而大費周章。直到夏林希說了一句：“萬一不是感冒呢，可能還有傳染性，現(xiàn)在公司人手緊張，其他人的意志力，不一定有你強?！?br/>　　?
　　??夏林希說話比較含蓄，但是意思都表達清楚了，陳亦川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歸還是被蔣正寒帶到了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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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經(jīng)檢查，果然是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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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肺炎需要連續(xù)吊水，一次吊水幾個小時，而且患者痊愈之后，還會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里，經(jīng)常性的感覺到困乏和疲憊。陳亦川作為公司主力，忽然之間就倒下了，說到底，又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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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主動分擔了他的職責，好在大三剛剛開學，不少同學都出去兼職實習了。她就像大部分同學一樣，一邊忙學業(yè)一邊忙工作，雖然忙得像一個陀螺，但是也能周轉(zhuǎn)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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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轉(zhuǎn)不過來的，當屬公司的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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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他們當初預料的一樣，三輪融資的結果并不是很好投資商對數(shù)據(jù)泄露持觀望態(tài)度，甚至有些投資人根本不在意，他們真正過意不去的是，公司做出了相似產(chǎn)品，而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公司，在沒有獨特產(chǎn)品的情況下，被市場吞沒只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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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公司當前的資金緊缺，30版本的產(chǎn)品上線推遲了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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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產(chǎn)品不僅有改進的云存儲，云計算，第三方服務，甚至還包括了云直播。當今的直播行業(yè)還不算太火，蔣正寒耗盡人力物力，執(zhí)意要涉足其中，并且他們的產(chǎn)品一經(jīng)面市，他就和一些公共平臺，簽下了幾份廉價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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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一貫支持他的決定，只是在云直播的合作伙伴問題上，他覺得蔣正寒太過草率了。謝平川盼著用新功能掙錢，蔣正寒卻主動壓低了價格，他們二人第一次發(fā)生分歧，如果不是蔣正寒脾氣溫和，他們很可能在總經(jīng)理辦公室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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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經(jīng)理辦公室隔壁的房間，就是夏林希的辦公室。隔著一堵玻璃墻，她聽見謝平川說：“你把云存儲的個人服務，變成了完全免費，這個我是贊成的。個人用戶不想花錢，這是永恒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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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已經(jīng)動怒了，但是表情依然平靜：“別說一個月十塊的會員月租，就算是三分錢”三分錢是謝平川順口說的，他稍微思索了一下，現(xiàn)在的三分錢掉在地上沒人要，平常還能干什么，隨即聯(lián)想到了網(wǎng)絡產(chǎn)品：“花三分錢看一篇文章，尊重網(wǎng)絡寫手的勞動成果，大部分客戶也不會買賬?！?br/>　　?
　　??他總結道：“為什么會有這種現(xiàn)狀？因為別人的勞動成果，和客戶自己沒關系。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世界里，免費的才是最好的，但我們想和公司競爭，至少要給自己留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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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誠然在謝平川眼中，低價賣出就等于免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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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話里話外，指向蔣正寒賤賣了云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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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聽得一愣一愣的，她從座位上站起來，披著外套站在書架邊，裝出一副拿書的樣子，其實瞄了一眼蔣正寒，卻見他的臉色并無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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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坐在謝平川的對面，他的年紀明明比謝平川說話的聲音卻比他更低沉，夏林希站在隔壁，耳朵有些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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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的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接著給出了自己的理由：“要是用云直播掙錢，不一定能簽下合同，公司仿冒了我們的云存儲和云計算，也能在幾個月之內(nèi)剽竊一個云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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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反問道：“第三輪融資的總金額，不到二輪融資的一半，云直播服務掙不到錢，你考慮過流動資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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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問題一針見血，別說隔壁的夏林希，就連蔣正寒也沉默了片刻，他并非沒有考慮流動資金，而是當他考慮完了，仍然做出了相同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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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的蔣正寒一直爭取穩(wěn)中求勝，然而面對這一次的抉擇關口，他不像是在做長期生意，更像是在參與一場賭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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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近期憂思過重，當下又是氣急攻心。全公司上下最想壓垮的人，算來算去非謝平川莫屬，他當初在谷歌總部如魚得水，不過因為公司的r反復提到的“回國建設”，他深思熟慮一陣，就顛兒顛兒地跑回了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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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還沒有完全發(fā)揮，就被公司以莫須有的罪名掃地出門。他的技術水平有多高，自尊心就有多強，他當初在家待業(yè)半年，最終出任了創(chuàng)業(yè)公司的技術總監(jiān)，哪怕知道路程會很艱辛，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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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不服輸?shù)倪€有夏林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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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她待到了十一點，干的都是策劃的活，期間瀏覽了無數(shù)網(wǎng)頁，詢問了各路親朋好友。蔣正寒準備帶她回家的時候，她已經(jīng)弄出了一沓策劃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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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坐在她的身旁，拿起方案翻看了幾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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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心中緊張，面對著他坐好，膝蓋頂著他的長腿，自己也沒什么感覺好像并非面對她的男朋友，而是總經(jīng)理在驗收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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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經(jīng)理驗收了一半，竟然拉起了她的手，他握著她的手摸了摸，然后念出一句規(guī)劃：“和合作？”他身處當前的困境，隨時都有破產(chǎn)的可能，但又好像習慣了破產(chǎn)，整個人看不出抑郁和焦躁，只是用一種敘述事實的口吻，接著和夏林希商量道：“沒有客戶流量，產(chǎn)品也不過關，怎么爭取合作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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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原本以為他要問，為什么必須和合作，而她也準備好了回答因為和公司是常年來的死對頭，而敵人的敵人可以做共同的利益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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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蔣正寒那一句“怎么爭取合作機會”，又讓夏林希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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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些喪氣，也蔫了一點，像是太陽暴曬下的溫室花朵。她不自覺地往前傾斜，下巴墊在蔣正寒的肩上：“公司自己就有云計算部門，我們唯一可以和他們合作的，就是圖片鑒黃和廣告過濾服務。因為旗下的社交軟件不像微信，更像微博和r，發(fā)布一些全公開的信息，如果信息有毒有害，容易讓未成年人看到，這樣會很不好?！?br/>　　?
　　??蔣正寒伸手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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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順著她的思路，往下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的公司，也有了圖片鑒黃和廣告過濾，效果水平和我們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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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們是小公司啊，全公司一共才多少人，”夏林希使勁蹭他，給他加油打氣，“我們的流動資金，不到公司的百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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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被夏林希蹭了幾次，還如同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倒不是因為他不想做點什么，而是因為謝平川還在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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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初設計裝修的時候，謝平川提了一個意見，說是全透明的辦公環(huán)境，有助于領導提高效率蔣正寒是一個講道理的人，但凡他覺得有道理的事，基本上都會很快答應。然而他現(xiàn)在想的是，假如以后再建辦公室，他更傾向于完全封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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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抱著夏林希不放，隨后問了她一句：“你還有高管的聯(lián)系方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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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夏林希道，“楚秋妍也有，她比我認識的人更多?！?br/>　　?
　　??她略微側過了自己的臉，瞧見隔壁伏案工作的謝平川，思及謝平川和蔣正寒的爭端，還有陳亦川生病住院公司正值多事之秋，夏林希輕聲表態(tài)道：“我原來是不是和你說過，你想創(chuàng)業(yè)就去做吧，我會永遠支持你的?！?br/>　　?
　　??言罷，她從椅子上站起來，蔣正寒仍然坐在原位。辦公室只開了一盞臺燈，落下淺白色的光輝，連帶著投射了半邊陰影，將他的五官映襯得十分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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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不顧隔壁有人可能看到，依舊彎腰湊近他們的總經(jīng)理，然后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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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剛好抬了一下頭，他也果然發(fā)現(xiàn)了這一幕。作為深夜加班的單身人士，他簡直不想面對這個世界，隨手拿起了一份文件，擋住了他自己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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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也從座位上起身，他摸了摸夏林希的腦袋，打算在約見的高管之前，繼續(xù)擴展流量，提高他們的業(yè)績，他說：“我聯(lián)系了學校的就業(yè)指導中心，再過幾天，電影社的人會來拍一部采訪片，發(fā)布在學校的官方微博上?！?br/>　　?
　　??夏林希想了想，并不確定地問：“這樣有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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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低聲一笑：“試過就知道了?！?br/>　　?
　　??時至今日，“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仍然是一個噱頭。人人都夢想年輕而富有，創(chuàng)業(yè)仿佛可以一步登天，朋友圈里轉(zhuǎn)發(fā)著各類成功學報告，九零后的總裁們創(chuàng)設了云服務公司、超級課程表等等一系列的資產(chǎn)鏈，然而究其深處，沒人能預知他們可以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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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之后，那一位電影社的導演，正是懷揣著這樣的心情，來到了蔣正寒的公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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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作為學校電影社的導演，身居要職也有好幾年了。他在本校讀著研究生，內(nèi)心懷揣著對藝術的追求，始終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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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帶著一整個拍攝團隊，出現(xiàn)在公司里的那一天，頭一件事就是來到蔣正寒面前，坦誠相告道：“蔣正寒同學，你還記得我嗎？當初我們拍那個本科生行為守則的微電影，你在我們的劇組里擔任路人甲一角，負責一些撿垃圾的戲份?！?br/>　　?
　　??蔣正寒笑道：“我當然記得?！彼蛯а菸帐?，同樣坦誠道：“目前我們公司的運營并不順利，這一次的采訪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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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蔣正寒和導演是舊識，錢辰和導演也是老朋友了。錢辰?jīng)]來公司上班之前，一直混跡于學校電影社，如今見到了從前的老大，當即撲過去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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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錢辰?jīng)]有改口道，“這次真要抱你大腿?！?br/>　　?
　　??導演從包里拿出劇本，遞了一份給蔣正寒，另一份則給了錢辰：“學校的老師和我說了，要動用校友的力量支持你們，別的科目我不擅長，拍電影、戳觀眾、講劇本，都是我的長處?！?br/>　　?
　　??他頂著一頭蓬亂的秀發(fā)，腳上穿著一雙人字拖，吩咐攝影師準備就緒，然后和另外幾個人，搭建起了拍攝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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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禮拜日，公司里沒有幾個人。在此之前，蔣正寒做了一個內(nèi)部調(diào)研，詢問哪一些員工愿意接受采訪，他再三強調(diào)這是完全自愿的不少員工考慮到自己并不上相，或者是不想公開露面，又或者是擔心說錯話，就委婉推辭了采訪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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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亦川卻是最積極的人，他早上剛剛吊完水，午后就趕來了公司。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咳嗽，顧曉曼在一旁照顧他，給他端茶遞水擦額頭的汗，似乎也不怕被他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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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著導演忙前忙后，為了藝術而奔波獻身。過了大概兩個小時，攝像地點和方法都選好了，導演還拿著一個喇叭，和幾位受訪者談話：“你們劇本里的臺詞，什么地方最重要，什么地方要拿捏感情，都記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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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亦川遠遠地應話：“臺詞一共就幾句吧，你問的這一幫人，每個人的記憶力，都是過目不忘啊?！?br/>　　?
　　??導演聞言一驚，掃視面前的夏林希和楚秋妍，但她們兩個擺了擺手，似乎都是不準備出鏡。導演便偏過了頭，目光最終定格在遠處的蔣正寒身上蔣正寒還在修改他的稿子，他和謝平川站在了一排，兩個人不知道聊起了什么，談笑風生，英俊瀟灑，像是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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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前幾日還因為云直播的事情，和蔣正寒爭鋒相對，然而他到底是吃軟不吃硬的人，蔣正寒態(tài)度溫和與他談了好幾天，他不知不覺撤退了戰(zhàn)線，只是要求后期一定要多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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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并不知道他們在談什么，他低著頭沉思一陣，腳踩他的人字拖，拉過一旁的錢辰道：“你們公司今天接受采訪的人，現(xiàn)在都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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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辰點頭，一臉誠懇道：“是啊，老大?！彼粢饬藢а莸哪抗?，當即解釋了一句：“我們公司就這樣，高管都長得挺不錯的”他指向蔣正寒和謝平川：“比如那兩個，高智商精英，很討小姑娘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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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辰又指向陳亦川：“那是我們的一個組長，你別看他病怏怏的，平時特別生龍活虎，而且很仗義?！?br/>　　?
　　??他依次介紹了在座所有人，導演咳嗽了一聲，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是要推廣產(chǎn)品，還是要炒作公司?。俊?br/>　　?
　　??錢辰道：“這兩個概念分不開的，公司要是被炒作起來了，產(chǎn)品的搜索量也高了，一旦有了流量，就能引出客戶?！彼麌@了一口氣道：“現(xiàn)在找微博的大，轉(zhuǎn)發(fā)一條公司廣告，閱讀量也不大，可是多貴啊?！?br/>　　?
　　??導演便說：“你還記得本科生行為守則的微電影里，最受歡迎的人是誰么，不就是撿垃圾的蔣同學。底下多少評論夸他帥，想當垃圾被他撿走，你們公司有這個得天獨厚的條件，訪談內(nèi)容也要努力的把握?！?br/>　　?
　　??錢辰似懂非懂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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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近視度數(shù)很高，但他雙眼冒著精光道：“拍十幾個人的公司訪談，就像拍一部電影一樣，我想表達的就是，我要給每個人一個定位，拍出他們獨特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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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辰笑著捧場道：“像是非誠勿擾里的男嘉賓r簡介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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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不，你想到哪里去了，”導演無情地否決，“你們的主題是敬業(yè)，是精益求精，是產(chǎn)品豐富，是年輕而富有激情?！?br/>　　?
　　??語畢，他拿著喇叭喊道：“行了，我們開工?！?br/>　　?
　　??第一個接受采訪的，便是總經(jīng)理蔣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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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主要負責介紹產(chǎn)品，地點選在了會議室，問題都是提前商量好的，偏偏他背書也像講話，總體比較流暢自然。每當導演提示他笑一聲，他就笑得恰到好處，連攝影師都覺得滿意，交口稱贊道：“一遍過啊，太棒了?！?br/>　　?
　　??導演高興地送走蔣正寒，緊隨其后的就是謝平川，采訪過程也十分順利。到了他們技術組的老楊，導演審美疲勞的雙眼忽然一亮，手里的劇本卷成了團狀，高聲招呼道：“燈光呢？燈光組跟進?！?br/>　　?
　　??導演和藹一笑，看著老楊問道：“這位同事您好，請問您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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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了敬語，老楊禁不住臉紅道：“二十二十三歲?！?br/>　　?
　　??“厲害了，”導演扯過錢辰的袖子，給他傳授經(jīng)驗道，“你的這一位同事，是不是非常老實、內(nèi)向、勤奮上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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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辰拼命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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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導演推高了眼鏡道：“行了，我明白了?！?br/>　　?
　　??他們一共花了半天的時間，完成了所有的拍攝工作，也果然如導演之前承諾，他選了不同的場景，不同的問題和角度，力求展現(xiàn)年輕人的精益求精和富有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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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上全片的剪輯和后期處理，還有一些鏡頭的補拍，到了這一年的年底，完整的訪談片終于出來了。出來以后不到一個小時，便由蔣正寒他們學校的官方微博發(fā)布蔣正寒的學校這樣大力支持他們，夏林希也找了本校創(chuàng)業(yè)會的微博，看在幾位校友的面子上，創(chuàng)業(yè)會同樣選擇了轉(zhuǎn)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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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是一個極好的賣點，受眾又面向經(jīng)常上網(wǎng)的年輕人，因此原始閱讀量與日激增加上他們員工的形象令人記憶深刻，終于在不久之后上了一次熱搜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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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客戶數(shù)量開始緩慢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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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林希坐在蔣正寒的辦公室里，思考一陣方才問道：“雖然我們在社交平臺有熱度，但是客戶數(shù)量上漲的不夠快?！?br/>　　?
　　??蔣正寒坐在他的椅子上，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隨后移到了夏林希的臉上：“我聯(lián)系了投資部的高管，明天下午在的會議室見面?！焙竺嫜a充了一句：“十月份發(fā)郵件，沒有聯(lián)系成功?！?br/>　　?
　　??夏林希心想，可是信息更迭太快，微博上的相關熱度，最多維持兩個禮拜，再過一段時間，可能又是無人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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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雖然這么想了，但是沒有說出來，依舊鼓勵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在會客室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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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朗氣清，不過天氣很冷。此時正值大三的寒假，公司里的幾位同學都沒回去，仍然奮戰(zhàn)在產(chǎn)品第一線。他們一行大概五六個人，提前半個小時到達，前臺禮貌接待之后，把他們帶到了會客廳，讓他們在此耐心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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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間蔣正寒要接電話，他獨自出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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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客廳距離市場部很近，蔣正寒在一個偏僻的位置打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是謝平川，謝平川表示，如果公司的資金周轉(zhuǎn)仍然有問題，他可以賣掉自己在美國的房產(ch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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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道：“也許今天就有轉(zhuǎn)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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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平川便說：“你們?nèi)チ?？”他自己原來是公司的人，曾?jīng)無數(shù)次拒絕的r，為了避免遇見從前的熟人，他選擇了不參加今天的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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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正寒尚未回答他的問題，身后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巧了，這不是蔣總么？”那人笑道：“我剛剛站在辦公室里，往外面一望，看到了你的身影，我還以為自己眼花?！?br/>　　?
　　??蔣正寒和謝平川閑聊幾句，然后告別掛掉了電話。而在他轉(zhuǎn)身之后，果然見到了秦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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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正是臘月嚴冬，秦越穿著一件單薄的羊毛衫，似乎也并不覺得冷。他獨自立在走廊的盡頭，來回打量著蔣正寒，最后笑著說道：“你們公司那個微博短片，看得我好想笑，資產(chǎn)萎縮不到千萬，卻拍了一個訪談?！?br/>　　?
　　??蔣正寒上前一步，站得和他更近了，秦越下意識地后退，又想到這是他實習的地方，他憑什么要后退呢？于是他不屈不撓地向前，接著剛才的話說：“你知道什么是公開平臺么，為了炒作產(chǎn)品的熱度，不惜讓自己的員工賣臉，你讓夏林希這樣曝光，我覺得你對不起她?！?br/>　　?
　　??蔣正寒笑了一聲道：“假如你看完了短片，會發(fā)現(xiàn)夏林希沒有出鏡。”他左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態(tài)度和語氣都很冷淡：“沒什么事我先走了?！?br/>　　?
　　??秦越的確沒有看完短片，一個白手起家的草根公司，內(nèi)部的營業(yè)額每況愈下，卻被拍出一股子熱情積極的感覺，這一系列的強大反差，讓他心底生出由衷的厭惡，就仿佛蔣正寒他們在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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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當然地認為，夏林希也在視頻里，不過沒有耐心去找當然這一件事并不重要。眼見蔣正寒快要走了，秦越跟在后面攔住他，接著詢問道：“你的公司開了快兩年了，現(xiàn)在經(jīng)營不下去了吧?！?br/>　　?
　　??秦越說得都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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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他們啟動資金充足，目前并不會如履薄冰，然而“缺錢”仿佛一個詛咒，從去年下半年開始，始終跟在身后，一直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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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越見蔣正寒答不上來，顯然到了捉襟見肘的地步，他頓時好像放松了一般，臉上也露出一個笑。他倚在窗臺的位置，仿佛商業(yè)談判一般，提出一個交換條件：“蔣正寒，你也是一個生意人，我有一個不錯的提議。距離我們畢業(yè)都幾年了，我還是很欣賞夏林希，你讓她陪我?guī)滋?，我給你寫一張支票吧，我們都是高中同學，就當我自愿幫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