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nèi)的人，正在地上翻滾，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滾滾而下，臉色慘白如紙。
????一波波不斷襲來的劇烈疼痛，讓他直恨不得撞上那石壁，一了百了。
????可是，他必須活著，他還有要守護的人，未完成的事。
????所以他只能忍受，此刻的生不如死。
????忽然，他身一抖，原本幾欲渙散的眼神，警惕地重新凝注。
????“誰？”他強撐著坐起，低喝道。
????石門緩緩開啟，一道黑影隨之出現(xiàn)。
????他半瞇起眼辨認出其面容，微訝卻又了然：“李玉，是你？”
????“對，是我。”李玉緩步走入，站在十步開外的地方，臉上依然帶著平日那種淡漠的微笑。
????夜騏依靠在墻上，深深地望著他：“你到底是誰？”
????李玉微微一嘆：“到了此刻，這還重要么？”
????夜騏嘴角勾了勾：“不到此刻，你又怎么敢告訴我？”
????李玉默然半晌，終于低聲吐出兩個字：“朗淵。”
????夜騏蹙眉沉吟，忽而一笑：“那個據(jù)傳聞在三歲時被前皇后毒殺的東楚大皇子？”
????“不錯。”李玉點頭。
????“呵，其實真正給你下毒的，是如今的皇后，你的親生母親吧？”夜騏的眼中，有洞察世情的譏誚。
????李玉原本平靜的面容，生出陰翳，手也漸漸攥緊。
????夜騏卻仰面大笑，眼神有幾分愴然：“這就是帝王之家，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血親也可以無情舍棄?！?br/>
????“不要妄想和我同病相憐?！崩钣窭淅涞亻_口。
????夜騏只是冷嗤一聲：“你選擇今日，就是為了毫無懸念地殺了我，我怎么可能妄想你放過我？”
????“其實我本不想這么快動手?！崩钣竦难鄣子凶猿埃骸叭羰悄阏嫘男盼遥覀兊难缦?，不會散得如此之快?！?br/>
????夜騏淡淡苦笑，說：“抱歉?！?br/>
????李玉一怔。
????“我對你，倒真是有幾分惺惺相惜?！币跪U嘆了一聲：“不過到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接著他話鋒一轉(zhuǎn)：“你當(dāng)初為什么會來北越？”
????“為了那個傳說?！崩钣竦搅舜丝?，也不打算再隱瞞：“我不甘心，一輩子生于暗處?！?br/>
????夜騏點頭，表示理解，隨即又問：“可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李玉的眼底，突生出痛苦：“是一個女人，用命為我換回來的情報?！?br/>
????“哦？”夜騏訝然。
????“你父親曾經(jīng)的昭儀之一，黛寧？”李玉問。
????夜騏怔了一下，終于明白了當(dāng)初，為何他總覺得，李玉對他父皇，有種不動聲色的殘忍。
????黛寧，是父皇的女人中，容貌與蘭惜蕊最相似的一個，曾經(jīng)榮寵一時，可就在要裴妃的前夜，卻莫名其妙地在池中溺斃。
????“原來那是你的女人?！币跪U嘆息。
????“是。”李玉笑得凄然：“唯一對我不離不棄的人，卻為了我，生生忍受著劇痛，將臉換成了你父親喜歡的模樣，潛入宮中。在他最不設(shè)防的時候，對他施以催眠幻術(shù)，誘出了那個秘密，卻最終被發(fā)現(xiàn)而滅口，但即便這樣，她也還是在臨死之前，為我留下了線索?！?br/>
????夜騏沉默地望著他，無可言語。
????李玉半合著眼，平息自己的情緒，又忽然一笑：“不過最終，我完整地知道這個秘密，還是得感謝你?！?br/>
????夜騏眼神一閃：“魍魎？”
????李玉微笑：“對，那一夜，他用這個秘密，換了他自己一條命?！?br/>
????“難怪他當(dāng)初會從你的手底下輕易逃脫?！币跪U嘲諷地笑：“我去大驪的事，也是你透露給他的吧?！?br/>
????李玉并未否認：“兩個人一起找，總比一個人找，來得更容易些，再說要是借勢把北越滅了，倒也為我省一樁事，畢竟日后，對付魍魎，要比對付你容易得多?！?br/>
????“你的打算，倒真是不錯。”夜騏冷笑著頷首：“那么你今日殺了我之后呢，又是如何打算？”
????李玉的臉上，現(xiàn)出詭譎的笑容：“你放心，不會有人知道你死了，會有人代替你，每日上朝下朝，處理國事?！?br/>
????“替身？”夜騏挑眉：“這主意妙。”
????“這不是你自己創(chuàng)下的法子么？”李玉諷笑：“說起來，你倒的確是這世間，絕頂聰明之人，只可惜……”他掃了一眼夜騏：“為了一個女人，有了致命的弱點?！?br/>
????“我倒不后悔?！币跪U無所謂地笑：“我死了，后悔的是你，那東西你們便永遠也找不到了。”
????“你活著，也照樣不會告訴我東西在哪。”李玉的眼中，出現(xiàn)狠色：“而你既然已經(jīng)開始懷疑我，那么或許等不到下個望日，就會對我動手，現(xiàn)在殺了你，我至少可以掌控北越?！?br/>
????“你果然精于計算?！币跪U長嘆了一聲，原本硬撐的身體，又垮了下去，縮成一團：“那你便動手吧，反正我今日，已注定劫數(shù)難逃。”
????李玉在緩緩抬起手的那一刻，眼底滑過一絲惘然。
????眼前的這個人，自己的確曾經(jīng)，想要將他當(dāng)做朋友，哪怕，只能彼此相伴著，短暫地走一程。
????一掌擊出，可也就在這一剎那，夜騏的手中，忽然發(fā)出兩點寒芒，直射向他的雙眼。
????他不敢置信，身形躲避時便慢了半分，一枚暗器從他臉邊擦過，而另一枚，則正中他的左眼，鮮血汩汩淌下。
????夜騏卻在這一刻，從地上彈了起來，冷笑：“魍魎是不是告訴你，我在月圓之夜，會因為經(jīng)脈疼痛逆轉(zhuǎn)而功力盡失？”
????李玉捂住自己的左眼，不由得緩緩后退，再不敢貿(mào)然近前。
????夜騏呵呵一笑：“剛才那枚暗器上，我淬了點百蟻丸的藥粉，再過片刻，你便能嘗到****經(jīng)嘗過的絕妙滋味，到那時，我便可以看著你，像我方才一樣，疼得欲死不能?！?br/>
????李玉再不敢猶豫，立刻飛撲出那石門，留下一串陰冷的笑聲：“不過你中了我的烈焰掌，也熬不過今夜，我會將出口裴死，等待你在這里，變成尸體。”
????李玉走了，夜騏的身體，砰然后倒，他扶著墻壁，不讓自己倒下。
????而他的腦后，插著三枚銀針。
????魍魎給李玉的情報，并沒有錯。
????雨霖香之毒發(fā)作時，身經(jīng)脈抽搐欲斷，功力喪失，而他方才，借著和李玉說話之機，悄悄將銀針刺入腦后重穴，強行逼出部分功力，給了李玉最后一擊。
????但這無異于飲鴆止渴，若是他撐不到明日天亮之時，便會身經(jīng)脈爆裂而死。
????何況他為了換得李玉松懈，還硬生生接下他一掌。
????所幸，他還為自己，留了條后路，這密室中有個機關(guān)，他當(dāng)初連魑魅魍魎都沒告訴。
????他在身后石壁上一個不易發(fā)現(xiàn)的凹處按了一下，原本密無縫隙的墻壁，徐徐向旁邊滑開，他走進去，一切又恢復(fù)了原狀，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石室，仿佛這里，從來沒有人來過。
????但夜騏知道，即便是這樣，等李玉緩過勁來，還是會想方設(shè)法找到這處暗道，這里并不安。
????在暗道旁邊的墻壁上，他摳著縫隙，取下一方石磚，手伸進去，取出了個包裹，放入懷中，然后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
????出口處在郊外，當(dāng)他爬出來時，已是筋疲力竭。
????毒發(fā)的疼痛，再加上胸口受的傷，讓他的身體，搖搖欲墜。
????但他不甘心死在這里，咬緊了牙，一步步往前挪。
????最終，他在半山腰處，看到了一個隱蔽的洞口。
????顧不得里面有沒有毒蛇猛獸，他硬是鉆了進去，在潮濕的地面上，頹然坐下，便再也支撐不住，昏厥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人影，從暗處出來，小心地靠近他，自上而下，看他的臉。
????好半晌，那人又在他身邊坐下，雙手抵上了他的后心，緩緩輸入內(nèi)力……
????夜騏醒過來時，已是天色大白，有絲絲縷縷的陽光，從洞口透進來，竟給這個陰森的地方，添了幾分寧靜安詳。
????自己居然，還活著。夜騏苦笑，運功調(diào)息，忽然眼神一滯，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里，有股陌生來源的內(nèi)力，柔和，卻又深厚。
????昨晚，是誰為他運功療過傷？他立刻四顧，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人，反而在角落處，發(fā)現(xiàn)了一塊樹葉包裹的烤鹿肉。
????他凝了凝眼神，小心地伸手拿過來，驗之無毒。
????而經(jīng)過了一晚上的折磨，他現(xiàn)在的確需要吃些東西來補充體力。他終于還是撕下一塊放進嘴里，肉已經(jīng)涼了，咀嚼起來卻依舊很香，他默然地慢慢吃著，在心中猜測救他的人是誰。
????但以他現(xiàn)在的狀況，不能貿(mào)然出去尋找，只能等待那人再次出現(xiàn)。
????可是等了整整一天，那人都沒有到來。而他不能在此處久留，夜色降臨時，便必須離開。
????臨走之前，他站在洞外，默默記下這個地方，隨即便疾奔而去。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從不遠處的某棵樹后，閃出一個人，眼神凝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夜騏自山中出來，遠遠眺望那座已燃起點點燈火的都城，腳步停滯了許久，終于還是轉(zhuǎn)過身，奔大驪而去。
????李玉此刻，應(yīng)該知道他已逃走，必定已經(jīng)在城內(nèi)設(shè)好了陷阱，等他一腳踏入。
????而他如今傷未痊愈，不宜硬拼。何況他現(xiàn)在也需要一段空白的時間，去尋找剩下的那兩本書。
????至于北越，他不擔(dān)心，只要等他想回來的那一天，一切原本屬于他的東西，都會重新回到他手中。
????不過李玉，你的那只眼睛，可再沒有恢復(fù)如初的可能了，那是我，留給你的，永遠的紀念。
????夜騏仰頭看向夜空，陰鷙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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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這兩天，遙遠的大驪，也同樣有重要的事情發(fā)生。
????米蘇在月圓之夜，走入了天牢，而這一次，她沒有摒退其他人，反而當(dāng)著獄卒的面，陰沉地問鳳歌：“還是不打算交待么？”
????鳳歌冷哼一聲，將臉扭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