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其他部落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只有戰(zhàn)爭這一種。他們給其他人講故事的時候(通常是在雨天),故事幾乎總是關(guān)于戰(zhàn)斗和英雄的。結(jié)尾通常都是死亡,英雄或者是懦夫都一樣。要是這故事包含了他們的行為準則的話,豬族似乎并不期待在戰(zhàn)爭中存活。而且他們從沒有,一次都沒有,表現(xiàn)出對敵人的女性有哪怕一丁點興趣的跡象,不管是強奸,謀殺,還是奴役——戰(zhàn)敗的人類戰(zhàn)士的妻女們通常會遇到的遭遇。
這是否意味著在部落之間完全沒有基因的交流?一點也不。可能基因的交流是由女性主宰的,她們可能有某種對感興趣的基因進行貿(mào)易的系統(tǒng)??紤]到豬族社會中男性對于女性的絕對服從,這可以在男性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或者這可能令他們感覺深受屈辱,不想告訴我們。
他們想向我們講述的是戰(zhàn)爭。下面是一個這種故事的典型的記錄,摘自我女兒歐安達去年2月21日在原木房子里面舉行的一次故事會當中的筆記記錄:
豬族(星語):他殺死了我三個弟兄,自己毫發(fā)無傷。我從未見過一個如此強壯如此無畏的戰(zhàn)士。血染滿了他的雙臂,他手中的棍棒已經(jīng)開裂,上面滿是我弟兄們的腦漿。他知道他是可敬的,盡管戰(zhàn)場其他地方的他那個弱小的部落都慘遭失敗。deihonra!eulhedei!(我給予榮譽!我給了他!)
?。ㄆ渌呢i族們吱吱彈舌)
豬族:我把他箍在地上。他的掙扎強有力,直到我給他看到我手中的那草。然后他張嘴哼起了異國的奇怪歌謠。nuncaserápaunom?odagente!(他永遠不會成為我們手中的一根木棍!)(此時他們開始用妻子的語言合唱一首歌,一首我們聽過的最長的過門。)
(值得注意的是這在他們是一個常見的行為模式:主要用星語說話,然后在高潮或結(jié)尾處改用葡萄牙語。反諸自身,我們意識到我們也作同樣的事情:在最激動的時刻,我們會改用我們的母語葡萄牙語說話。)
這個戰(zhàn)爭的記述聽起來可能沒什么不正常的,但如果你聽了夠多的故事就會意識到,這些故事總是以英雄之死作為結(jié)局。顯然,他們對于輕喜劇沒什么胃口。
——
liberdadefigueirademedici,“關(guān)于路西塔尼亞原住民部族間交往模式的報告”,于跨文化交流,1964:12:40
在星系間飛行的途中沒多少事好做。一旦定好航向,飛船開始域變飛行(注:作者虛構(gòu)的宇宙飛行方式),剩下的任務就只是計算飛船航行當中的速度該多接近光速了。船載計算機計算出精確的速度,然后決定航程在主觀時間內(nèi)持續(xù)多久之后從域變飛行轉(zhuǎn)回可控的亞光速飛行。就像一個碼表,安德想。按一下開,按一下關(guān),比賽就結(jié)束了。
船載計算機無法容納足夠多的珍的自我意識,所以安德航行中的這八天事實上是孤身一人。
船載計算機聰明得足夠幫助他找到從西班牙語轉(zhuǎn)換為葡萄牙語的竅門。說起來簡單,但是被省略的輔音多得足以讓理解舉步維艱。
每天跟一臺智能低下的計算機說上一兩個小時的葡萄牙語越來越讓人要發(fā)瘋。在其他所有的航程中,瓦邇都在其中。他們并沒有總在對話——瓦邇和安德對彼此是如此了解,以致于沒多少好說的。但是沒有她的陪伴,安德越來越被他自己的思緒所困擾;它們無處可去,因為無人可以傾吐。
蟲后也壓根幫不上忙。她的思考是即時的;不依賴于神經(jīng)突觸,而是依靠不受近光速下相對論效應影響的菲洛子(注:作者假想的一種粒子。類似于”靈子”。更具體的說明可以參考下面的網(wǎng)址:http://www.answers.com/topic/philote)。安德的每一分鐘對她來說是過了十六個小時——這個時間差大得使得他無法跟她進行任何交流。如果她不是在繭里,她會擁有數(shù)以千計的蟲族個體,各自做著自己的工作,將其經(jīng)驗充實到她龐大的記憶中。但現(xiàn)在她擁有的回憶就是她的全部,在他孤身囚禁的這八天之后,安德開始理解為什么她對于被解放如此迫不及待了。
這八天還沒過完,他已經(jīng)相當成功地做到想說什么就直接說葡萄牙語而不經(jīng)西班牙語轉(zhuǎn)譯了。他對跟人類的交往也已經(jīng)極度渴求——他寧可跟一位加爾文主義者討論神學,只要能夠跟一個比船載計算機聰明點的人談話。
星際飛船進行了域變換;在短得無法測量的一瞬間它和宇宙其他部分的相對速度發(fā)生了改變?;蛘?,理論上更確切的說法,實際上是宇宙其他部分的速度發(fā)生了變化,而飛船本身保持靜止不動。沒人能肯定,因為沒有一個可以觀測這個現(xiàn)象的地方。大家都在猜測,但是沒人了解菲洛子效應為什么起作用;安塞波的發(fā)現(xiàn)一半是偶然,伴隨著域瞬間性原理。它可能是無法理解的,但是它起作用。
所有方向照射來的光再次成為可見的瞬間,星際飛船的窗戶就被星星填滿??傆幸惶鞎锌茖W家發(fā)現(xiàn)為什么域變換幾乎不消耗能源。安德敢肯定,在某個地方,正為人類的星際飛行付出高額代價。他曾經(jīng)做過一個夢,夢里每次一艘星際飛船進行域變換就有一顆星星消亡。珍向他保證并非如此,但是他知道對我們來說大多數(shù)星體是不可見的;可能已經(jīng)有上十億的這種星體消失,而我們還毫無查覺。在上千年當中我們還會繼續(xù)看到這顆恒星消失之前發(fā)射出的光子。等到我們能看到銀河空空蕩蕩的時候,再要修正我們的行為就太晚太晚了。
“枯坐妄想,”珍說。
“你不能讀心,”安德說。
“每次你結(jié)束星際飛行的時候總是郁郁不樂,在那兒臆想著宇宙的毀滅。這是你特有的暈船癥狀。”
“你已經(jīng)把我的到來通知路西塔尼亞主管部門了么?”
“這是個非常小的殖民地。幾乎沒人到那兒,所以沒有著陸管理局。只有一艘軌道太空梭自動搭載旅客送到一個小得可笑的太空港?!?br/> “無需移民許可?”
“你是一位言說人。他們不能拒絕你。另外,移民事務的唯一管理者就是總督,也是市長,因為城市和殖民地是同一的。她的名字是法莉亞·利馬·瑪利亞·都·波斯奎,通稱波斯奎娜,她向你問候并且希望你最好走開,因為即使沒你這個到處亂轉(zhuǎn)激怒那些好天主教徒的不可知論者,他們的麻煩也已經(jīng)夠多的了。
“她這么說了?”
“實際上,沒對你這么說——佩雷格里諾主教對她這么說,而她表示贊同。但表示贊同是她的職業(yè)。如果你對她說天主教徒都是些崇拜偶像的迷信蠢蛋,她大概會嘆息著說,我希望你能自我保留這些意見?!?br/> “你在拖延時間,”安德說,“你認為我不會想聽到的消息是什么?”
“諾婉華取消了她對言說人的召喚。在她發(fā)出召喚五天之后?!?br/> 當然,星河法典說一旦安德開始應她之請的旅程,這個召喚在法律上就是不可撤回的;然而,這仍然改變了一切,因為她不是熱切地盼望了二十二年他的到來,反倒是恐懼他的到來,憤憤于他為什么要在她已經(jīng)改變主意之后來到。他本以為會被她作為一個受歡迎的朋友接受。現(xiàn)在她卻會對他懷著比當?shù)靥熘鹘虝嗟臄骋??!皼]什么能讓我的工作簡單點的東西么?!彼f。
“好吧,這兒也不全是壞消息,安德魯。你看,在這些年當中,有另外的兩個人召喚一位言說人,而且他們并沒有撤回召喚。”
“誰?”
“最迷人的偶然性讓他們是諾婉華的兒子米羅和女兒艾拉?!?br/> “他們不可能認識皮波。他們怎么會叫我來言說他的死?”
“哦,不是為皮波的死。艾拉召喚一位言說者不過是六個星期前的事情,為了言說她父親,諾婉華的丈夫,馬考斯·瑪利亞·里貝拉,通稱馬考的死。他倒在一家酒吧里。不是因為酒精——他有病。他死于致命的腐爛。”
“我為你擔憂,珍,你說話的方式毫無同情心?!?br/> “同情是你所擅長的。我則更善于在有序的數(shù)據(jù)結(jié)構(gòu)當中進行復雜的探索?!?br/> “那個男孩呢——他的名字是?”
“米羅。他在四年以前召喚言說人。為了皮波之子,利波的死?!?br/> “利波應該還不到40歲——”
“有外力幫助他提前走向死亡。你知道,他是異星人類學家,或者說異學家,他們在葡萄牙語里這么叫他?!?br/> “豬族——”
“跟他父親的死一模一樣。器官擺放得一模一樣。有三個豬族在你人在旅途(注:原文這里珍故意使用了拉丁文enroute,故使用文言形式翻譯。)的期間被以同樣的方式處決。但是他們在豬族的尸體正中間種上了樹——人類的死者沒這種榮幸。”
兩位異學家都被豬族殺害,相隔一代。
“星河議會作何決定?”
“很狡猾。他們繼續(xù)首鼠兩端。他們沒有將利波的兩個學徒中任何一個檢定為異星人類學家。一位是利波的女兒,歐安達。另外一個則是米羅。”
“他們維持著與豬族的聯(lián)系嗎?”
“官方說法,沒有。對此有一些爭議。利波死后,議會禁止一個月之內(nèi)進行一次以上的接觸。但是利波的女兒斷然拒絕服從該命令。”
“而他們沒撤了她?”
“減少跟豬族接觸的議案僅僅得到非常微弱的多數(shù)票。無法達成同意譴責她的多數(shù)。同時,他們對米羅和歐安達是如此年輕感到不安。兩年前一隊科學家從加里卡特出發(fā)了。他們將在三十三年之后到達這里接手監(jiān)管豬族事務。”
“他們對這次小豬為什么殺死異學家有什么頭緒嗎?”
“完全沒有。不過,這不正是你在這兒的原因么?”
回答本來會輕而易舉,要不是蟲后在他的思想背后輕柔地推了他一下。安德能感覺到她,如風穿樹葉,沙沙作響,輕柔飄動,還有陽光。是的,他到這里來為死者代言。但他也是到這里來讓死者復生的。
<這是個好地方>。
在亞光速飛行中蟲后為向他傳遞這個念頭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注:早期版本作:每個人都搶在我前面幾步。大概意謂蟲后和珍的思想都在他之前到達了目的地。)
<這兒有一個思想。遠比我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類的思想都清晰得多。>
豬族?他們用跟你一樣的方式思考?
<它知道豬族。稍等;它害怕我們。>
蟲后退去,留下安德,咀嚼著他在路西塔尼亞可能咬到了一塊啃不動的硬骨頭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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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雷格里諾主教親自進行布道。這通常都是個壞消息。他本來就不是一位能激動人心的演說家,這回的話更是費解,繞來繞去讓艾拉一半時間都壓根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事情。金姆裝著他能聽懂的樣子,當然了,這是因為在他的想法里主教是不會犯錯誤的。但是小格雷戈可沒有裝出感興趣的樣子的意思。即使艾斯奎西門多嬤嬤正在過道上逡巡,帶著她尖針也似的指甲和殘忍的雙鉗,格雷戈也無畏地把進入他腦子里的每個惡作劇付諸實施。
今天他在撬他們面前的塑料長椅背面上的鉚釘。這讓艾拉疑惑他到底有多大力氣——一個六歲的孩子不該有本事用一個螺絲起子撬起一個熱封的鉚釘帽。艾拉不能肯定她自己是否能做到。
如果父親在這兒,當然,他的長胳膊會彎過來柔柔地,哦,如此溫柔地,從格雷戈手上拿走螺絲起子。他會輕聲說:”你從哪拿到這東西的?”而格雷戈會用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稍后,當一家人離開人群回家的時候,父親會對米羅勃然大怒,說他把工具亂丟,用可怕的字眼罵他,并且把家里所有的麻煩都怪到他頭上。米羅會默默忍受。艾拉會自顧忙著準備晚餐。金姆會沒精打采地坐在角落,捻著念珠,念叨著他那些沒用的小小祈禱。奧爾哈多,幸運的家伙,多虧了他那雙電子眼——他只要把它們關(guān)閉或者重放些鐘愛的舊場面,眼不見為凈??朴壤瓡x開,縮到角落里。而小格雷戈會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站在那里,手上緊緊抓住父親的褲腳,看著他做的每件事情引來的責罵都被傾瀉到米羅的頭上。
這場面在她的記憶中自動放映的時候艾拉戰(zhàn)栗起來。假如它就此結(jié)束,那么還可以忍受。但是然后米羅會離開,他們吃飯,然后——
艾斯奎西門多嬤嬤蜘蛛一般的手指竄了出來;她的指甲挖進了格雷戈的手臂。立刻,格雷戈扔掉了螺絲起子。螺絲起子本來理所當然會掉到地上嘩啦一響,但艾斯奎西門多嬤嬤可不傻。她飛快地彎下身子,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螺絲起子。格雷戈呲牙一笑。她的臉離他的膝蓋只有幾英寸。艾拉看得出他在想什么,伸手夠過去試圖阻止他,但是太遲了——他狠狠地把自己的膝蓋往上頂?shù)搅税箍鏖T多嬤嬤的嘴里。
她痛得直抽氣,松開了格雷戈的胳膊。他從她松開的手中奪回了螺絲起子。她用一只手捂住在流血的嘴巴,沿著過道逃走了。格雷戈開始繼續(xù)他的破壞工作。
父親死了,艾拉提醒她自己。這些字眼在她腦海中聽來仿如音樂。父親死了,但他還在這里,因為他在身后留下了他可怕的小小遺贈。他留在我們所有人當中的毒仍在醞釀,最終它將會把我們?nèi)繗⑺馈K赖臅r候,肝臟只有兩英寸長,而脾臟已經(jīng)找不到了。在那些位置長著奇形怪狀的脂肪器官。這種疾病沒有名字;他的身體發(fā)瘋了,忘記了人類身體的建造藍圖。即使現(xiàn)在這疾病仍然繼續(xù)生存在他的孩子當中。不是在我們的肉體里,而是在我們的靈魂之中。我們住在普通的人類孩子應該住的地方;甚至我們的外形也別無二致。但我們當中的每一個,都以我們自己的方式被一個贗品孩子取代了,它的特征就是長著一個扭曲惡臭的從父親的靈魂當中生長出來的脂肪瘤。
如果母親試過改善局面,也許事情會有所不同。但是她除了顯微鏡和轉(zhuǎn)基因谷物,或者任何她手頭的工作之外什么都不關(guān)心。
“……號稱什么逝者言說人!但世上只有那一位能為逝者申言,而他就是神圣的基督——”
佩雷格里諾主教的話引起了她的注意。他正在說些什么,一個逝者言說人?他不可能能夠知道她已經(jīng)召喚了一位。
“——法律要求我們待之以禮,但是并不要求信任!真理不存在于那些不屬靈者的推測和假設(shè)中,而是在母教會的傳統(tǒng)和教義中。所以當他在你們之中行走,給他你的微笑,但是保留你的心!”
他為什么給這個警告?最近的行星是特隆赫姆,在二十二光年之外,而且似乎不太可能有位言說人在那兒。假如有一位言說人會來,那也得在幾十年之后。
她斜身越過科尤拉向金姆發(fā)問——他應該一直在聽。
“關(guān)于一位逝者言說人的這些話是怎么回事?”她小聲說。
“如果你聽了,你自己就該知道?!?br/> “如果你不告訴我,我就打歪你的鼻梁。”
金姆嬉皮笑臉,表示他不害怕她的威脅。但是,因為他其實的確害怕她,他還是告訴了她?!澳硞€沒信仰的可憐蟲顯然是在第一位異星人類學家死亡的時候召喚了一位言說人,而他今天下午到了。他已經(jīng)在太空梭上面,市長正在路上,準備他一著陸就跟他會面?!?br/> 她沒料想到會這樣。計算機沒告訴她有一位言說人已經(jīng)在路上了。他本來該在多年以后前來,說出關(guān)于那個叫做父親的怪物的真相,他臨死還給他的家庭以點滴式死亡的祝福;真相會像光明照亮和凈化他們的過去。但是現(xiàn)在父親剛死不久,現(xiàn)在為他代言還為時過早。他的觸手仍然在從墳墓里伸展出來吮吸著他們的心靈。
布道完了,終于彌撒結(jié)束了。她緊緊抓住格雷戈的手,努力阻止他在穿過人群中時攫取別人的書或者包。金姆還是有那么點用處的,至少——他帶著科尤拉,她每次得從陌生人中排路而出的時候老是被嚇得動彈不得。奧爾哈多把他的眼睛調(diào)了回來,自己照顧自己,對每個今天他希望恐嚇的十五歲的半大女孩眨著金屬眼。艾拉在尊者們,她已經(jīng)死去很久,半圣化的祖父祖母的像前躬身。你們不為有我們這樣的可愛孫輩感到驕傲么?
格雷戈正在怪笑;當然的,他手中有一只嬰兒鞋。艾拉默默地祈禱那小家伙能安然無恙地從這場遭遇中脫身。她從格雷戈那兒拿走鞋子,把它放在小神壇上,那里點著蠟燭,永久見證著解旋癥的神跡。不論這鞋子是誰的,他們都可以在那里找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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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汽車掠過太空梭港和神跡鎮(zhèn)殖民點之間的草原的時候,波斯奎娜市長興高采烈。她指點著那些半馴化的卡布拉獸牧群,這種本地產(chǎn)物種提供紡織纖維,但是其肉對于人類完全沒有營養(yǎng)價值。
“豬族們吃它們么?”安德問道。
她揚起了一邊眉毛?!拔覀儗τ谪i族所知甚少。”
“我們知道他們住在森林里面。他們可曾出來到平原上?”
她聳聳肩。“這是那些異鄉(xiāng)人們要考慮的問題?!?br/> 安德在聽到她使用那個詞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不過當然了,狄摩西尼最新的一本書在二十二年前就出版了,并且被安塞波傳送到大百世界各處。異鄉(xiāng)人,異族,異種,異生——這些術(shù)語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星語的一部分了,很可能對波斯奎娜來說根本就是平凡無奇的詞匯。
她對豬族缺乏好奇的態(tài)度讓他感到些不適。路西塔尼亞的居民怎可能對豬族漠不關(guān)心呢——他們就是那高不可逾,除了異學家們之外不允許任何人通過的圍欄存在的理由。不,她并非沒有好奇心,她是在回避這個話題。這是因為那些殺人的豬族是個令人痛苦的話題呢,還是因為她不信任一位逝者言說人,他猜不出來。
他們翻過一座山丘,她停下了車。車緩緩剎穩(wěn)。在他們下方,一條寬廣的河流在綠草茵茵的山丘間蜿蜒;河對岸,遠處的山丘上森林滿布。沿著遠處的河岸,磚塊和灰泥制成的瓦頂房屋組成了一個如畫的小鎮(zhèn)。農(nóng)舍坐落于近處的岸邊,它們狹長的田地一直延伸到安德和波斯奎娜坐著的小山坡。
“神跡鎮(zhèn),”波斯奎娜說。“在最高的山頂上,是大教堂(注:天主教一個教區(qū)有一所的教堂。舉行比較重大的儀式用。)。佩雷格里諾主教已經(jīng)要求大家對你有禮貌并給你幫助。”
從她的語氣里,安德推斷出他也已經(jīng)讓他們知道他是一個危險的不可知論者密探?!爸钡缴系郯盐翼輸??”他問。
波斯奎娜微笑?!吧系垡曰降娜棠土⑾铝艘粋€榜樣,而我們希望鎮(zhèn)子里的每個人都會跟從。”
“他們知道誰召喚了我嗎?”
“不管是誰召喚了你,這人很——小心謹慎。”
“除了身為市長之外,你還是總督。你有一些對信息的特別訪問權(quán)?!?br/> “我知道對你的最初呼叫被取消了,但是太晚了。我也知道近幾年有另外兩個人吁請言說人。但是你一定得知道大多數(shù)人滿足于從牧師那里獲得訓誡和安慰?!?br/> “他們會松一口氣地知道我并不涉足訓誡或者安慰?!?br/> “你慷慨大方地贈送給我們你那一船斯克里卡魚的行為會讓你在酒吧里面大受歡迎,而且你完全可以相信,你將會在下面幾個月里面看到大票虛榮的女人穿上皮衣。秋天就要到了?!?br/> “我碰巧獲得了這些斯克里卡,跟這艘飛船一起——對我來說這玩意沒用,所以我也不期待誰會為此特別對我抱著感激的心態(tài)?!彼粗碇苣切┐植?、看起來象毛皮的草?!斑@草——是本地的?”
“也是無用的。我們甚至不能拿它鋪房頂——如果你割下它,它會碎裂,然后在下一場雨中融為塵泥。但是下面那邊,田里面,最常見的作物,是我們的異星生物學家為我們開發(fā)的一種特殊的莧類。水稻和小麥在這里是效率低下,靠不住的作物,但是這種莧如此頑強,以致于我們必須在田地周圍使用除草劑來防止它擴散?!?br/> “為什么?”
“這是一個被隔離的世界,言說人。這種莧對這里的環(huán)境如此適應,以致于它會迅速絞殺本地的野草。目的在于不把路西塔尼亞地球化。在于保持對這個世界的接觸越小越好。”
“這對人們來說一定很艱難?!?br/> “在我們被包圍的領(lǐng)土里面,言說人,我們是自由的,我們的生活充實。而圍欄外面——沒人需要去那兒,說到底?!?br/> 她的語調(diào)由于隱藏的情感而沉重。這時安德才知道,對豬族的恐懼已經(jīng)深入人心。
“言說人,我知道你在想我們害怕豬族。也許我們之中的部分是。但是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大部分時間,根本不害怕。它們是被憎恨著。被憎惡著?!?br/> “你們還從沒見過他們?!?br/> “你一定知道那兩位被殺害的異學家們——我懷疑你原本是被叫來言說皮波的死亡的。但是他們倆,皮波和利波都一樣,在這里受人喜愛。尤其是利波。他是一個親切慷慨的男人,對他死亡的普遍悲傷是真心實意的。難以想象豬族怎么能對他作出他們所作的那些??死锼苟嘞壬?,圣靈之子的修道院院長——他說他們一定缺乏道德感。他說這或許意味他們是畜牲?;蛟S意味著他們尚未墮落,還沒有吃到那禁樹上的果實?!彼龔娦α艘幌隆!钡鞘巧駥W理論,所以對你來說毫無意義?!?br/> 他沒有回答。他已經(jīng)習慣了那些信徒們想當然地認為他們的神圣故事在不信者聽起來一定是荒謬的情形??砂驳虏徽J為自己是一個不信者,而且他對許多故事的神圣感都有很敏銳的感受。但是他無法對波斯奎娜解釋這點。時間一定會讓她改變對他的成見的。
她在懷疑他。但是他相信她是可以被爭取過來的;作為一位好市長,她必定長于了解人們的真面目,而非他們的表面。
他換了個話題。“filhosdamentedecristo——我的葡萄牙語不強,但是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圣靈之子’?”
“他們是一個,相對而言,比較新的修會,在400年前才在教皇的特許之下成立——”
“哦,我知道圣靈之子,市長。我言說過圣安杰羅之死,在墨克塔祖納的科多巴市?!?br/> 她雙目圓睜。“這么說那個傳說是真的!”
“我聽到過這個傳說的許多版本,波斯奎娜市長。有一個說法稱,魔鬼附在了死前一刻的圣安杰羅身上,所以他大叫著要進行那惡不堪言的habladordelosmuertos(注:葡萄牙語,為死者申言。)的異教儀式?!?br/> 波斯奎娜微笑起來?!斑@聽起來像是個口耳相傳的故事??死锼苟嘞壬f這是胡說八道,當然了?!?br/> “那是在圣安杰羅他被祝圣之前,他參加我為一位他認識的女士進行的言說的時候。當時他血液里的真菌已經(jīng)在慢慢殺死他了。他走近我并且說,‘安德魯,他們已經(jīng)在說一些關(guān)于我最可怕的謠言了,說什么我行了奇跡,應當被封圣。你一定得幫幫我。你得在我死后說出真相。’”
“但是奇跡被認證為真了,而且他死后才九十年就被封圣了?!?br/> “是的。好吧,那一部分是我的過失。當我言說他的死亡的時候,我自己證明了幾個奇跡?!?br/> 這回她放聲大笑起來。
“一位逝者言說人,相信神跡?”
“看看你們那個大教堂所在的山丘。那些建筑物有多少是給牧師們的,有多少是給學校的?”
波斯奎娜立刻會過意來,瞪視著他?!笆レ`之子們對主教是順服的?!?br/> “除了一點之外:他們保存并且傳授所有的知識,無論主教是否認可它?!?br/> “圣安杰羅可能曾容許你插手教會事務。但是我向你保證佩雷格里諾主教不會?!?br/> “我只是來言說死亡的,我會遵守法律。我想你會發(fā)現(xiàn)我?guī)淼膫Ρ饶泐A想的要更少,而帶來的好處大概更多些?!?br/> “如果你是來言說皮波的死的,speakerpelosmortos(注:后兩個單詞為葡萄牙語的‘為逝者’,皮波想過的語言混合現(xiàn)象這里有了一個例子。),那么你帶來的除了傷害沒有別的。讓豬族留在圍欄后面好了。要讓我來處理的話,再也沒人會被允許越過那道圍欄?!?br/> “我希望租給我間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