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田風率領受傷的甲士,回到了韓安國的身邊。
此時的韓安國和白明哲皆氣喘吁吁的依靠在路邊的桂樹上。
雖然不清楚為何追擊的游俠會突然被叫著撤退,但是好歹是有驚無險。
差點被人給一鍋端了。
韓安國喘著粗氣,黑著臉,強壓著怒火,低聲吼到:“誰能告訴吾,這一群游俠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吾大漢究竟何人有這個能力號令數(shù)百名游俠!”
他瞪著白明哲,氣勢洶洶地說道:“小子,汝從哪里結(jié)識的游俠?老老實實交代!要不然,吾讓汝跑完剩下的路程!”
白明哲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倚著身后的桂樹,勉強地睜開眼皮,有氣無力的回答:“韓公,吾如果說不認識他們,君是否會揍吾一頓?”
“哼哼?不認識?”韓安國也不顧形象了,直接把袖子擼起來,展示了一番古銅色壯實的手臂,“汝最好認識,要不然,吾讓汝嘗嘗中尉的審訊手段!”
白明哲慘叫一聲:“韓公,哪怕君殺了草民,吾也不認識??!”
鬼知道這一群人從哪里冒出來的。
自己來這里半年都不到,去哪里結(jié)識這么厲害的人物?
號令數(shù)百名游俠,即便是幾十年后的朱安世在短時間內(nèi)也做不到吧?
“吾不管!”韓安國猛的一扭頭,像是一個老小孩似的,“如果汝找不到?jīng)_撞吾等的罪犯,回到長安,用不著勞煩廷尉,直接到吾中尉坐坐!趙禹那個小家伙與張湯整日忙活制定律令,也該好好地休息休息了,本官親自對汝進行審問!”
“握草!”也不管眼前這個老頭兒能不能聽懂,白明哲直接爆了一句粗口,“韓公,汝這是公報私仇??!陛下讓吾去廷尉受審,明擺著不想讓吾死在牢獄之中。去了君之中尉,吾恐怕半天都承受不起!”
中尉這一群家伙,審問犯人,一點情面都不會留下。
廷尉會看在你的官職,進行優(yōu)待審問,如果想要進行自我辯護,人家歡迎。
反正就是力求犯人怎么舒服怎么來。
廷尉的思想就是:只要你配合我們工作,一切好說。
而中尉可就不一樣了。
管你是王公貴族,還是販夫走卒,進了中尉,一律平等。
哪怕你曾經(jīng)是一位諸侯王,只要進來,和最低賤的奴仆沒有區(qū)別。
不招供?
打一頓再說。
每一名中尉卿手中,沾染的人命,何止數(shù)百條?
這一些在漢代歷史中都有跡可循。
西漢的酷吏,幾乎皆出自中尉!
前有郅都,寧成,后有王溫舒……
他們追求的也是讓犯人“舒服”,只不過這個舒服與廷尉的舒服,完全相反。
“既然汝知曉吾中尉之名聲,最好老老實實交代!剛才沖擊吾中尉甲士之游俠,究竟來自何方!”韓安國眼睛中充滿了血絲,聲音沙啞,神色猙獰。
“這才離開平陰幾天,吾等又受到攔截。小子,汝當真是一顆災星!”
“韓公,草民也是受害者。君就算是將吾斬殺于此,吾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誰!”
“呵,無緣無故,他們?yōu)楹卧丛床粩嗟囊u擊吾中尉甲士?難不成純粹是想要找死?”
白明哲拱手,恭恭敬敬地說道:“韓公,除了純粹的找死,還有一種可能。草民數(shù)日之前開倉廩,救災民之舉動感染了他們?!?br/> “自古以來,游俠重義!之所以前赴后繼襲擊車隊,除諸侯王想要令長安難堪之外,還可能是想要使草民免受牢獄之災耳!”
任俠之風興于戰(zhàn)國,盛于秦漢,中國人血性的光芒豪邁的風格盡展。
此時的游俠,仁義為先!
游俠來源有很多:刺客、戰(zhàn)國諸子、民間、特殊精神氣質(zhì)的士。
無論來自哪一部分,這一些人皆注重自己內(nèi)心的精神世界。
一旦覺得內(nèi)心世界受到了玷污,若因為敵人,則不惜一切代價,與之拼命;若因為自己,則自殺謝罪。
游俠自殺的因素往往有多種:為自尊,盡忠、恐懼、絕望、利他、愧疚、悲痛、謝罪等等。
就像是西漢初年,田橫因不愿降漢自殺之后,手下五百名壯士一同自殺赴死。
士為知己者死!詮釋了西漢最大規(guī)模的自殺事件。
也像是司馬遷在完成《史記》之后,用壯烈之死使世人銘記。
正如他在《報任安書》中寫的:“要之死日,然后是非乃定!”
白明哲目光灼灼,拱手對韓安國說道:“韓公,草民懇請君忘記今日襲擊之事?!?br/> “大漢之游俠,其行雖不軌于正義,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赴士之所厄困。既已存亡生死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若因為一場誤會,導致游俠被陛下趕盡殺絕,那么最終損失的將會是吾大漢!”
韓安國瞇著眼睛,咧開嘴,看了看兩側(cè)甲士,哈哈笑了,道:“不服從大漢律例之人,死了之后竟然還是大漢之損失!汝在做夢嗎?若今日之事不追究,吾中尉之名譽如何維護?今日游俠敢沖擊中尉車隊,孰能保重,明日他們不會沖擊未央宮?!”
韓安國最后將聲調(diào)提高,大吼一聲:“陛下之安危,豈是汝一介草民可以插手的?”
白明哲將雙手放下,自然垂落,望著韓安國,輕輕地搖了搖頭。
“韓公!吾原本以為汝會以大局為重,沒想到,竟然也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