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敢相信地府如今說出來的話?
沈詢的這一問,卻是恰恰問出了地府體系現(xiàn)在最為關(guān)鍵的問題所在,問到了此時閻羅殿所有陰差鬼卒的心中,明明體制上幾乎沒有任何問題,需要用人之處也選擇了不可能背叛的人工智能,和大量底層出身的陰差,這些按理說應該能讓地府逐漸扭轉(zhuǎn)四大銀行留下來的爛攤子局面的選項,結(jié)合在一起之后,卻是為什么造成了[地府]如今閻羅胡亂判案,陰差肆意索賄的古怪景象?
有著各大爛到徹底的超級企業(yè)在陽間不斷拉下限,對于[地府]的情況,許多人或許都已經(jīng)麻木的習以為常,但作為一個思維和三觀都姑且還是能夠勉強被稱之為正常的穿越者,沈詢以往那些都要習以為常的觀念,在和這些離奇現(xiàn)狀發(fā)生碰撞時,卻是讓他又訝然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動模式在這個世界上,還真是能算是那么一朵堪稱獨一無二的奇葩。
——這不對。
——這非常不對。
從目睹到的種種景象中,沈詢可以確切的說,他清晰察覺的到了那隱藏在許多不起眼的小細節(jié)中,深刻而可怖的、這個龐大世界扭曲而詭異的本質(zhì)。
閻羅不是一個人,而是更多的人,像它這樣的存在,在這個不對勁的地府體系之中,從來都不只是單單的一個孤例而已。
垂目望著本來就已經(jīng)差不多能算是敵人的閻羅,看到這副失態(tài)的模樣,沈詢卻是忽然間有些意興闌珊,不禁啞然失笑,卸下了從進入閻羅殿開始,便一直提著的那一口不忿之氣。
本來以為他還以為這位閻羅是個什么難纏的對手來著的,現(xiàn)在一接觸下來,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是自己完全高估了對方——什么難纏的老陰比?看這表現(xiàn),這不分明就是一個還沒成熟的嬰幼兒嘛!
技術(shù)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絕不意味著能夠包打一切的問題。若是盲目的崇拜技術(shù)本身而不加以任何限制的話,哪怕是本來能夠改善人類生存狀況的技術(shù),到最后,在某些只想著謀取私利的個體或集體壟斷下,也只會釀造出一杯只是看似美好的甘甜毒酒。
人工智能被精心設計出來的思維中很顯然沒有給羞恥心留一個位置,由于底層還銘刻著[地府利益至上]的戒律的緣故,當沈詢話音落下,他更是當即便故意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神色,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得極低,換了自稱,果斷向沈詢虛心討教道:“這些東西也一直都是困惑于我的,現(xiàn)在被老師您這么指出,正是解了我心中縈繞著的一大困惑……”
“裝模作樣就沒意思了啊?!鄙蛟兝渎暣驍?,不僅沒有被閻羅的這么一套話術(shù)所迷惑,看著那副嘴臉,心中反而還是又升騰起了來源莫名其妙的怒意,手指不自覺的抽動,使得刀鋒更加貼近閻羅的脖頸,精確的緊貼在了對方的皮膚之上。
“辯經(jīng)講法什么的我的并不擅長,我之所以到這里來,也更不是和你和和氣氣的講什么大道理的……”凝視著對方呈現(xiàn)出無機質(zhì)之感的眼瞳,沈詢收回長刀,輕彈了一下刀身,使其發(fā)出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顫鳴聲,然后一字一頓的認真說道:“沈某人我只是一介匹夫而已,你捅了我一刀,那我就必須要還給你十刀百刀,要不是這破事是降臨我在身上的話,不出現(xiàn)在我眼前,誰愛管你們地府的破事誰去管。想要用什么道德來脅迫我的話,抱歉,我只能勸你不要在這方面浪費時間了吧?!?br/>
在各大超級企業(yè)眼中,“良心”和“道德觀念”一樣是,可以成斤販賣的東西,一邊鼓吹著工作福報論,一邊卻理所當然的躺在別人的成果上享受的家伙更從來都不只是少數(shù),看到過這些荒謬言論所造成的影響后,沈詢對此早就警惕敏感了起來,還沒等閻羅把話繼續(xù)往下說呢,便先一步開口,提前堵住了他接下來準備說的話。
“庶人之劍何如?”輕撫著好像不符合問題的長刀,他忽然出聲自問自答道:“庶人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后之衣,瞋目而語難。相擊于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
轉(zhuǎn)身環(huán)顧四周,沈詢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忽然間顯得有些渺小了的閻羅殿,背對著自己不久前的敵人,低聲吟誦出了頗有自嘲意味的最后一句話:“此庶人之劍,無異于斗雞,一旦命已絕矣,無所用于國事?!?br/>
“沈某人我一個自然人嘛,記憶力差,報仇什么的從來都不能隔夜,既然是今天的事情,那就今天解決,你用忠義仁孝具無的罪名要把我打下十八層地獄,按道理說,那么我也應該用同態(tài)的方法來向你復仇?!蓖裆恢螘r又恢復成了默認狀態(tài)的閻羅,沈詢無可奈何的揚了揚手中雪亮的長刀:“前者的仇我已經(jīng)報了,而后者嘛……喂喂喂,我可是要殺了你誒,多多少少配合的露出一點害怕的神色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