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今日飛雁鎮(zhèn)有集市。
白大娘昨天去給蘇涼送鞋時問過,知道他們不去趕集,便沒叫他們。
鎮(zhèn)上很熱鬧,兩個士兵高喊著“讓開”,打馬飛馳而過,引起短暫的慌亂后,很快又恢復(fù)原樣。
縣衙里,穆飔面前放著一摞案卷,是關(guān)于北安縣近年來發(fā)生的數(shù)起少女失蹤案。
他昨夜派長安去找蘇涼后,又把案卷細(xì)細(xì)翻了一遍。本就是為了找伍家父子的把柄,越看越覺得,那些案子,跟伍赟和伍槐安脫不了干系。
“當(dāng)時寧公子說蘇姑娘睡下了,我也不敢硬闖。事關(guān)重大,他不會瞞著蘇姑娘吧?”長安皺眉。
穆飔若有所思,“白天伍赟派人去請?zhí)K涼為他兒子醫(yī)治,后來蘇涼就不見了,寧靖報案,我公事公辦,帶人前去伍家搜查……”
長安愣住,“蘇姑娘不見了?何時的事?”
穆飔搖頭,“她沒事,這是我想到的新計劃,只需要她暫時藏起來別出現(xiàn)。再加上有這些真正的女子失蹤案,我想,她不會拒絕的?!?br/>
長安會意,“主子是說,讓蘇姑娘消失,寧公子報案說伍家父子有重大嫌疑,我們順勢去伍家找人?”
“沒錯?!蹦嘛t點(diǎn)頭。
“可如此一來,不會打草驚蛇嗎?”長安問。
穆飔輕哼,“想要把賬本那種東西藏得隱秘,太容易了。我本打算讓蘇涼借著給伍槐安醫(yī)治的機(jī)會潛入伍家尋找,但這種方法,風(fēng)險很大且?guī)缀醪豢赡艹晒?。她拒絕是對的。伍家見不得人的事不只鐵礦走私,先找到罪證再動他們是極難的,不如先把人拿下。賬本是他們用來牽制合謀者的,不會輕易銷毀?!?br/>
話落,穆飔就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長安,讓他送到蘇涼手中,“你不要露面,另找個人去?!?br/>
長安拿著信剛出門,就有侍衛(wèi)前來稟報,伍老將軍派人來了。
穆飔直覺出事了,否則伍赟不可能主動跟他接觸。
“十萬火急的事,請穆大人務(wù)必即刻動身前去伍家!”
穆飔眸光微閃,“伍老將軍有請,本官不敢怠慢。無奈公務(wù)繁忙,一抽不開身,若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好貿(mào)然前去?!?br/>
來的兩個人對視過后,其中一個說,“有人劫持了我家公子?!?br/>
穆飔神色驚訝,“光天化日,竟有這等事?是誰做的?太猖狂了!”
“穆大人去了就知道了?!?br/>
穆飔聽來人遮遮掩掩,倒更不急了,“男人還是女人?或許是本官正在調(diào)查的舊案嫌犯?!?br/>
“女人?!?br/>
穆飔心中一動,面上卻做義憤之色,“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伍老將軍的公子都敢劫持,到底意欲何為?本官這就帶人跟你們走一趟!”
……
太陽攀升到了頭頂。
秋末冬初季節(jié),涼風(fēng)陣陣,陽光并沒有多少溫度。
伍赟和蘇涼對峙,已近兩個時辰。
伍槐安脖子上的傷口并不深,但細(xì)細(xì)的血絲一直在往外滲。他身體本就不好,這會兒已是面如金紙,站立不住。
伍赟讓人搬來了伍槐安的輪椅,拿來止血的藥,送了水和吃食。
蘇涼一概拒絕,不允許任何人靠近她。
毒術(shù)是蘇涼的短板,但比耐力和意志,她可不怕。
伍赟始終盯著蘇涼,等待她疲憊走神的時刻反擊,救下伍槐安。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伍赟心中震驚不已,因?yàn)樗l(fā)現(xiàn)蘇涼的眼眸竟越發(fā)清明。
作為一個老將,他很清楚這有多難。
此女,絕非尋常人!
如果時間能倒流,只需回到昨日,伍赟和伍槐安一定不會再招惹蘇涼。
可惜,這世上沒有后悔藥。
“穆大人來了!”
聽到一聲高喊,蘇涼沒有立刻轉(zhuǎn)頭去看。她知道,一個松懈,就有可能被伍赟安排在暗處的高手擊殺。
穆飔騎馬而來,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一道纖細(xì)的身影,并不陌生。
雖然伍赟派去的人含糊其辭,并未說明劫持伍槐安之人的身份,但穆飔已有猜測。
當(dāng)下一見,果然被他猜中了。
更巧的是,此刻發(fā)生的,就是穆飔期望的事。
長安臉上的驚詫則無法掩飾。昨夜寧靖明明說蘇涼睡了,她怎么會獨(dú)自來了伍家,還抓了伍槐安?穆飔說過伍家是銅墻鐵壁,守衛(wèi)森嚴(yán),蘇涼怎么做到的?又為何要這么做?
“蘇姑娘?”穆飔看到蘇涼的正臉后,才驚呼出聲,“怎么會是你?”
蘇涼冷聲道,“穆大人可算是來了。昨夜我在家中好好的,不知為何突然昏迷,再睜開眼,就在伍家了。”
穆飔皺眉看向伍赟,“伍老將軍,這是怎么一回事?”
名義上一個老將,一個小小縣令,但伍赟知道穆飔是四皇子端木忱,穆飔也知道伍赟清楚他的身份。
穆飔的身份不能當(dāng)眾挑明,但故意演戲,倒是完全不必。
因此穆飔在伍赟面前絲毫沒有地位低下的謙卑,只有幾分浮于表面的客氣。
而伍赟自然是不敢當(dāng)著穆飔的面囂張的,甚至要十分謹(jǐn)慎,避免事情走向不可控的局面。
伍赟深深嘆氣,“穆大人,此事都是誤會。得知蘇家村有個醫(yī)術(shù)了得的姑娘,老夫就想找來為兒子槐安醫(yī)治腿疾,差人去請,蘇姑娘卻不肯來。老夫也是為了兒子,一時沖動,想先把蘇姑娘請來,事后再向她賠罪,她那般心善定能諒解老夫的愛子之心??蓻]想到蘇姑娘氣性這么大,不管老夫怎么解釋,她都不肯聽……”
長安簡直目瞪口呆。穆飔計劃的事,竟提前發(fā)生了。
穆飔神色嚴(yán)肅,“伍老將軍是說,你不經(jīng)蘇涼同意,對她下了迷藥,把她從家中擄走?”
伍赟連聲嘆氣,“老夫絕無惡意,也沒有做任何傷害她的事,只是想請她為我兒醫(yī)治。穆大人快勸她放了我兒吧。”
蘇涼聞言冷笑,“伍老將軍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聽起來倒像是我不知好歹,小題大做?你派人向我求醫(yī),我何曾拒絕過?只說不出診而已。伍老將軍那樣看得起我的醫(yī)術(shù),又愛子心切,為何不能帶著你的兒子到蘇家村去找我?”
伍赟臉色難看,“槐安的身體,不便出門?!?br/>
“聽起來好像你兒子臥病在床動彈不得快死了一般。但他這不是出門了么?且不用輪椅,也能站著?!碧K涼冷哼。
伍赟面沉如水,“蘇姑娘,事情原委老夫跟你解釋清楚了,也向你道過歉了。你要讓穆大人來接你回去,如今他也來了。你想要什么補(bǔ)償,只管提。到如今,你還肯不放我兒子,究竟意欲何為?”
“伍老將軍對我的質(zhì)疑避而不答,穆大人如何聽信你的說辭呢?”蘇涼絲毫沒有放開伍槐安的意思,“現(xiàn)在,該我說了?!?br/>
“蘇姑娘有什么話只管說,本官一定為你做主。但千萬小心,不要誤傷伍公子!”穆飔正色道。
“伍老將軍把我擄來的,是我親眼所見。我醒來后,主動提出為伍公子醫(yī)治,沒想到他拒絕了。他說天下名醫(yī)都沒辦法,我年紀(jì)輕輕又能如何?而我之所以會被抓來,是他這位愛子心切的父親不忍他孤單寂寞,在北安縣境內(nèi),精心挑選美貌女子供他消遣玩樂。我被選中,并非因?yàn)獒t(yī)術(shù),而是因?yàn)槿菝病N胰舨幌胨?,就得乖乖聽話伺候他,任他擺布。”蘇涼的聲音清晰而冰冷,傳入了在場每個人耳中。
伍赟大怒,幾次打斷都不能阻止蘇涼把話說完。他要沖過來,卻被長安攔住。
而伍槐安的神智已不太清醒,快要昏迷過去了。他聽到了蘇涼的話,動了動嘴唇,卻無力反駁。
穆飔神色震驚,“蘇姑娘,你是在指控伍老將軍和伍公子強(qiáng)搶民女?”
蘇涼冷聲道,“這件事,伍老將軍一開口,不是已承認(rèn)了嗎?我在這里,就是最直接的證據(jù)!伍老將軍既然說請我來行醫(yī),解釋了我又不聽,那么請你告訴穆大人,你是怎么放心讓伍槐安跟我單獨(dú)在一個房間的?否則我哪有機(jī)會挾持他,從里面走出來?”
穆飔面色一肅,看向憤怒至極的伍赟,“伍老將軍,她的話,可當(dāng)真?”
“胡言亂語!老夫帶她來,是老夫的錯!但她說的,都不是真的!她在污蔑老夫,也在污蔑槐安!信口雌黃!”伍赟怒喝。
“為何伍公子會落入她的手中?”穆飔冷聲問。
“那是因?yàn)樗僖獯饝?yīng)為槐安醫(yī)治,老夫輕信了她,聽她的要求留她自己跟槐安在房中!卻沒想到她身為醫(yī)者,卻如此斤斤計較,手段狠毒!”伍赟脫口而出的話,顯然早就打好腹稿。
穆飔又看向蘇涼,“你們各執(zhí)一詞,本官不知道該信誰。不如這樣,你先把伍公子放了,本官保證,一定調(diào)查清楚,主持公道?!?br/>
長安愣了一下,轉(zhuǎn)念便想到,穆飔是故意如此,明面上必須偏向伍赟和伍槐安,接下來的事才好辦。
蘇涼冷哼,“伍老將軍說我小題大做,倒也不假。而我之所以請穆大人來,是想問問穆大人,可知道我們北安縣近年來有數(shù)位年輕姑娘神秘失蹤的事?”
尚未昏迷過去的伍槐安,身子明顯抖了一下。
而伍赟面色狠狠一沉!
穆飔心中一喜,一切都在朝著他想要的方向發(fā)展。他如今認(rèn)為,是在昨夜長安去過,蘇涼得知少女失蹤案之后才被伍赟擄走的。
但事實(shí)上,蘇涼知道少女失蹤案,并不是昨夜的事。
這件事在北安縣本就不是秘密。
蘇家村隔壁的劉家村,去年就丟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女,那姑娘還跟白小虎的姥姥家有點(diǎn)親戚。
蘇涼跟寧靖從夫妻變成兄妹后,白鵬的媳婦兒劉氏就專門跟她說了那件事,叮囑她不要一個人出門,小心提防陌生人。
里正蘇柏也特意跟蘇涼說過,還說丟的都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她很容易被盯上。
當(dāng)時蘇涼還開玩笑地謝謝蘇柏夸獎,卻被蘇柏板著臉嚴(yán)厲告誡,一定要當(dāng)回事。
不過劉氏、蘇柏以及其他知道少女失蹤案的人,都以為是北安縣有一個拐賣少女的團(tuán)伙。蘇涼最初得知時,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