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宋朝正重新下了樓。
他換了一套深藍色的家居服,腳上穿著一雙棉拖鞋,相比之前的沉穩(wěn)嚴肅,多了幾分親切和居家感。
陳念娢看見宋朝正,再一次端坐起來,目光追隨著他,有點兒像害怕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然而宋朝正卻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徑直走向廚房:“老婆,我換好了?!?br/>
“……”
廚房里的殷玉芬嗯了聲,遞給宋朝正一盤剛切好的橙子:“拿去給我兒媳婦吃,你別在這里給我添亂?!?br/>
宋朝正接過盤子:“遵命,我的老婆大人?!?br/>
他們兩個人的聲音都不輕,陳念娢聽完二人的對話,默默地轉(zhuǎn)向宋彥池,動了動唇,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你爸爸在家里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宋彥池點頭,輕笑了聲:“所以我早就讓你不要緊張了,我爸都聽我媽的,只要你把我媽哄好了,也就是把我爸哄好了?!?br/>
“……”
這樣的一家人,陳念娢不得不說,她是有點兒羨慕的。
宋彥池的話音剛落,宋朝正就來了。
他把滿滿一盤橙子都擺在陳念娢面前,想著老婆大人先前的話,也不擺架子了,笑盈盈地說:“兒媳婦,吃橙子。”
陳念娢下意識地看了宋彥池一眼,有些尷尬道:“叔、叔叔,我……”
還不是您的兒媳婦呢。
“沒關(guān)系,反正都是早晚的事情?!?br/>
陳念娢沒把后面的話說全,宋朝正卻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想說什么,“我相信阿池的眼光,他看上的人,一定是最優(yōu)秀的,我們宋家的大門隨時都為你敞開?!?br/>
宋朝正的這番話,讓陳念娢不由想到了之前溫娢對她說的那些。
隔得太久,陳念娢有點記不清楚她當時的原話了,只記得溫娢的意思是像她這樣的身份,宋家是絕對看不上她的。
溫娢字里行間,都是孫檸慧才配得上當宋家的兒媳婦,就算宋彥池喜歡她,他們也不會長久。
然而現(xiàn)在,不僅殷玉芬很喜歡她,就連初次見面的宋朝正,也認可了她。
這種被人認可,被人當成家人來對待的感覺,陳念娢已經(jīng)很多很多年沒有體會到了。
她沒有想到,再次給了她家的感覺的不是她的親生父母,而是和她沒有任何血緣的男朋友的家人。
這樣想著,陳念娢只覺得眼眶有點酸脹。
“謝謝……叔叔?!?br/>
說這話的時候,連她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里帶了一絲哽咽。
宋朝正聽出來了,他往自己兒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哄老婆他會,但是哄兒媳婦這種事情,他就不會了,也不合適。
宋彥池接收到信號,低頭看了看陳念娢。
“怎么了?”他捏了捏她的肩膀,把她擁進懷里,有點好笑地說,“我爸是喜歡你才讓你來我家的,怎么還哭了?不知道還以為我爸太兇了把你給罵哭的呢?!?br/>
“……”
宋朝正瞪了宋彥池一眼。
這臭小子,亂說什么呢?
他很兇嗎?
“我哪有哭?”陳念娢穩(wěn)了穩(wěn)情緒,抬起頭,鼻音還是有點重,“我只是……太感動了好不好?!?br/>
“矯情?!彼螐┏厝嗔巳嗨哪?,“這里又沒有外人,有什么好感動的?!?br/>
“……”
陳念娢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宋朝正就笑著接了話:“對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感動的。念念啊,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跟叔叔說,有人欺負你也告訴叔叔,叔叔替你做主,知不知道?”
陳念娢被他說得又要哭了,她努力忍住上涌的淚意,點了點頭:“知道?!?br/>
因為這幾句話,陳念娢對宋朝正的想法一下子就改觀了。
她不再認為他嚴肅深沉,反而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父輩。
三個人聊了一會兒天之后,殷玉芬終于也把菜都做好了。
她和阿姨一起把菜端出來,陳念娢見狀,也去幫忙。
很快,四個人圍著餐桌坐了下來。
殷玉芬的第一筷子菜就是夾給陳念娢的:“下午阿池給我打電話,說要帶你回家吃飯,我可高興了。念念,你們以后有空要多回來吃飯?!?br/>
陳念娢聞言,十分詫異地看向宋彥池。
宋彥池清了清嗓子:“媽?!?br/>
殷玉芬轉(zhuǎn)頭:“怎么啦?”
“……”
“阿姨?!标惸願螁?,“您的意思是,是阿池說的要回來吃飯嗎?”
“對啊。”殷玉芬點頭,說完看著兩人的神色,又覺得有什么不對,“我說錯什么了嗎?”
宋彥池低頭,自顧自地吃菜。
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親媽。
有這么出賣自己兒子的嗎?
幾乎是同時,殷玉芬和陳念娢就都領(lǐng)會到了他的用意。
殷玉芬拍了拍腦袋,連忙改口:“誒,慢著,我好像記錯了。讓我想想,好像是我給阿池打的電話,讓他帶你一起回來吃飯的?對不對啊兒子?”
“……”
宋彥池根本不想回答。
陳念娢看著宋彥池的反應(yīng),忍不住笑道:“沒有,阿姨,您沒記錯。是阿池給您打的電話,當時我也在他的身邊。”
“……”殷玉芬,“哦?!?br/>
這小兩口,奇奇怪怪的。
“念念,你太瘦了,多吃一點?!币笥穹矣珠_始給陳念娢夾菜,“家里不是外面,想吃就吃,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氣?!?br/>
她說前半句話的時候,陳念娢很想和她說一聲謝謝,可是聽了后半句話,這兩個字就突然間卡在了喉嚨里。
相同的話,她今天聽了不止一次。
先是宋彥池說家里沒有外人,緊接著宋朝正也稱和她是一家人,到了現(xiàn)在,殷玉芬又說了幾乎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