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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讀 亨伯特·亨伯特 十四

“喂,蘇落盞同學嗎?我是少年宮的王老師,開學的時候給你們發(fā)登記卡的那個,記得嗎?”
  
  “記得,王老師好?!?br/>  
  “這么晚還沒睡呀?你爸爸媽媽現在在旁邊嗎,老師想跟他們說句話,有點事情需要問問你,但是得先征求你爸爸媽媽同意才行?!?br/>  
  “爸爸還沒回來,媽媽生病睡著了,叫不醒,您直接和我說吧?!?br/>  
  “哦……好吧,我就稍微問一句。是這樣,有個美術班的小朋友,叫張雨晨,今天放學以后走丟了,有人說看見你們一起玩,你還記得最后一次是在哪看見她的嗎?”
  
  沉默。
  
  “喂,蘇落盞同學,還在嗎?”
  
  “……在,不好意思老師,我家信號不好,您是說美術班的……”
  
  “張雨晨同學,個子小小的,梳一條小辮子的那個?!?br/>  
  “哦,我們一起去小公園里玩了一會,很多人,還有好幾個別的班的,后來大家就都走了,我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是嗎?那好吧,你早點休息,明天上課不要遲到?!?br/>  
  “好的老師,找到的話別忘了告訴我們一聲,我也很擔心的。”
  
  郎喬關了電話錄音:“因為這孩子身邊沒有監(jiān)護人,而且和其他人的說辭大致差不多,老師也就沒多問,你感覺這段對話聽起來怎么樣?我現在依然覺得難以置信,但是反過來想,如果嫌疑人是個孩子,那曲桐為什么會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愿意上一個陌生人的車,陶副和我又為什么在各種監(jiān)控里什么都查不出來就可以解釋了。這也……太讓人毛骨悚然了?!?br/>  
  駱聞舟把蘇落盞的個人資料往她面前一推:“給你看個更毛骨悚然的。”
  
  蘇落盞的緊急聯系人一欄里填的是“蘇筱嵐”,關系為“母女”。
  
  幾輛警車風馳電掣地來到了蘇落盞登記的地址——那是個條件還不錯的小區(qū),深更半夜,萬籟俱寂,打瞌睡的門衛(wèi)驚醒過來,一臉呆愣地盯著駱聞舟手里的證件。
  
  “你們這有一戶姓蘇的母女嗎?”
  
  保安把眼睛瞪成了對眼:“不、不不知道,我我我剛來……”
  
  “去物業(yè)把以前登記的業(yè)主名冊拿出來。”駱聞舟飛快地說,“都小心點,如果這個女孩真是我們要找的嫌疑人,那情況會很特殊,她會比一般成年人更不穩(wěn)定,千萬不能刺激到她,萬一受害人還活著,不能因為我們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br/>  
  “駱隊,在401!”
  “都記住了就行動?!?br/>  
  四樓的樓道里,一幫人紛紛隱藏在樓梯角落里,駱聞舟一抬下巴,示意郎喬敲門。
  
  郎喬用力揉了揉自己那張好像打過肉毒桿菌的冷臉,拗出平生最和善的表情,上前敲了敲門:“有人在家嗎?”
  
  沒人理她。
  
  郎喬心里有點打突——平時兇神惡煞慣了,乍一讓她表演“慈祥”,專業(yè)有點不對口。
  她捏著嗓子又軟又溫柔地說:“有人在家嗎?我是樓上剛搬來的租戶,我家剛才好像有點滲水,不好意思啊,沒流下來吧?”
  
  仍然沒有聲息。
  
  隨行的技術人員悄悄遞過一個反窺視鏡,郎喬把它扣在“貓眼”上,略彎下腰,往屋里窺視。
  
  大門口沒有人,她能一眼看見門廊盡頭的客廳,這房子里光線昏暗,只有客廳正中間有一點亮光,郎喬仔細一看,發(fā)現那亮光的來源居然是一個香案,兩側閃著電動的紅蠟燭和長明燈,供著中間一張黑白的遺照。
  女人陰森的面孔被香案映出了一點微光,冷冷地和她對視,郎喬后脊梁骨倏地躥起一層寒意,下意識地往后一仰。
  
  駱聞舟對她投了一個疑問的目光。
  
  郎喬激靈一個寒顫,連忙搖搖頭,抬手又敲了一下門:“有人嗎?不方便開門的話,回答我一句也可以,我就想問問您這里滲不滲水?!?br/>  
  尷尬的沉默在小小的樓道里彌漫,駱聞舟忽然伸手,讓郎喬退后:“把門打開?!?br/>  
  郎喬一愣:“老大……”
  
  沒有證據,沒有證人,他們甚至沒能取得相應證件,一切都是主觀推測……
  
  “沒事,”駱聞舟沉聲說,“出了問題我負責,打開?!?br/>  
  幾個刑警和技術員一擁而上,三下五除二地撬開了門。
  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洶涌著撲面而來——那是古怪的香燭味、仲夏的潮氣與久不開窗的悶熱混雜在一起的氣息,發(fā)酵成了嗅覺上某種接近腐朽的味道。
  
  然而房子里沒有人。
  
  這房子不大,充其量五六十平米,標準的一室一廳,但只有蘇筱嵐的黑白遺像孤獨的鎮(zhèn)守在此,居然給人一種奇異的空曠感。
  
  遺像正對著一張擺在客廳里的雙人床,絲綢的床罩色澤黯淡,床頭上有一瓶深色指甲油,和半盒香煙。
  隔壁臥室的空間要小一些,看得出是小女孩的住的地方,小單人床上擺著一排面容呆滯的廉價洋娃娃,并肩坐著,集體望向門口,穿的是一水的碎花連衣裙。
  
  “我天,”郎喬拉開了女孩房間里的衣櫥,里面居然無一例外,全是碎花的連衣裙,更詭異的是,衣服的花色和娃娃身上的裙子是對應的,郎喬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排,“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駱聞舟戴上手套,在衣柜里翻了翻,忽然,他在衣服堆里發(fā)現了一個小盒子。
  
  他找到搭扣,“咔”一下彈開了盒蓋,“致愛麗絲”的樂聲從小盒的縫隙里釋放出來,這是個有八音盒功能的收納箱,大約是電力不足,鋼琴聲有點走音,顯得拖沓而怪誕。
  
  隨后,周圍幾個刑警都看清了盒子里的東西。
  
  郎喬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那盒里有一只赤/身/裸/體的娃娃,被卸下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殘肢兵分三路地攤在一團帶血跡的布條。
  布條是棉布質地,活潑的小白碎花一簇一簇地開在其中——
  
  “這是曲桐那件衣服,她父母從家里拿了一張她穿這件衣服的照片給我們看。我記得那衣服質量不太好,側面的走線還縫住了一部分花紋,顯得很參差不齊……”郎喬艱難地指著其中一條帶針腳的布條說,“就……就是這樣的?!?br/>  
  駱聞舟面沉似水地合上了盒蓋:“拿回去化驗?!?br/>  
  他說完,轉身又走進衛(wèi)生間。
  
  衛(wèi)生間里返潮返出了一圈郁郁蔥蔥的霉菌,囂張地四處蔓延,缺了一角的雕花鏡子前有兩套牙具,一排顏色各異的口紅、幾支用過了沒扔的棉簽。
  “她當時怎么跟老師說的來著,‘媽媽生病睡著了叫不醒,爸爸還沒回來’?”駱聞舟四下看了一圈,沉吟說,“但這里沒有男人生活過的痕跡,她說的‘爸爸’是誰?你們確定方才的號碼定位是附近?”
  
  “駱隊,找到她方才接打電話用的手機了?!币粋€刑警從客廳的小茶幾底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部劃痕頗多的舊手機,翻了翻后匯報,“通訊記錄里有老師打的那通電話!”
  
  也就是說,那女孩剛剛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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