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念的腦袋順著他的力道向后傾,因為疼痛,眼里不自覺冒起了淚。
見狀,曾元學(xué)松開手,站了起來:“抱歉,我太激動了。你睡了快一天了,看來很適應(yīng)這個地方。”
“……”
曾元學(xué)問道:“餓了吧?”
書念全身僵硬,仰頭看著他,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他似乎也不介意,又接著說:“想吃點什么?”
看到她嘴里的布團(tuán),曾元學(xué)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聲,隨后伸手將那個布團(tuán)扯了出來:“是我不夠細(xì)心,忘了拿出來了?!?br/> 他的眼尾有笑紋,耐心地再問了一遍:“想吃什么?”
書念終于能說話,喉嚨里干澀一片,仿佛還有血腥的味道。她強(qiáng)忍著恐懼,嘶啞地開口:“你這樣是犯法的?!?br/> 曾元學(xué)恍若未聞:“炒飯可以嗎?”
她的話像是融入了空氣之中,沒弄出半點動靜。書念的音量提高了些,一字一頓道:“你這是綁架?!?br/>
“別的我也不會做啊?!痹獙W(xué)依然自顧自地說著話,笑起來,“那就炒飯吧。”
“我不想吃!”書念終于受不了了,眼淚掉下來。她不敢激怒面前的人,聲音又壓低了些,發(fā)著顫,“請你讓我回家…我媽媽還在等我回家……”
聞言,曾元學(xué)順從地點頭,把紙團(tuán)重新塞進(jìn)她的嘴里。他像是個機(jī)器人一樣,只撿取自己想聽的話,別的都當(dāng)做垃圾一樣扔掉。
“既然不想吃,那就不吃了吧。好好休息?!?br/> 說完,他出了這個房間,把門關(guān)上。
視野里重新變回一片黑暗。
書念只能從厚重的窗簾外,看到微弱的光。她忍不住發(fā)出嗚咽的哭聲,不斷讓自己冷靜下來,利用那光觀察著四周的環(huán)境。
大概是個雜物間。
空間并不大,旁邊放著幾個廢棄了的家具,上邊染了不少塵。各種零碎的東西都有,放在紙盒里,還有地上七零八落的東西,隨處可見。
味道很難聞,像是木材發(fā)霉的腐朽氣味。
房子漏水,地上放著一個盆。
里頭的水半滿,漏下來的水掉入其中,響起十分清晰的水滴聲,在狹小的室內(nèi)回蕩著。
滴答——滴答——
書念的目光動了動,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把自己抓來這里。她能想象到接下來也許會發(fā)生很多她無法反抗而又可怕的事情。
在恐懼之后,向她鋪天蓋地地襲來的,只剩下難過和絕望的情緒。
書念覺得自己大概是活不成了。
-
可她不想死。
這是書念當(dāng)時唯一的想法。
她覺得自己至少得去努力一下,也許希望是渺茫的,但也可能也會在此渺茫之中,找到一線生機(jī)。
曾元學(xué)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每天工作的時間不算長,也固定。除了第一天刻意偽裝出來的友善,之后他完全現(xiàn)出了原形。
每天出門回來之后,他的心情看上去都很差,全身帶著戾氣。
他將所有的不快全部宣泄在書念的身上。
對著她罵罵咧咧,拳打腳踢。
沒有書念想象中的強(qiáng).奸,只有虐待。
他似乎是對女人極其厭惡的。
折磨完書念之后,曾元學(xué)會去反反復(fù)復(fù)地洗手,又拿毛巾反反復(fù)復(fù)地擦拭,像是碰到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一樣。
但也像是不希望書念太快死去。
曾元學(xué)從不往會致命的地方打。偶爾到了心情極差的時候,會拿刀在她身上割。會經(jīng)常跟她說話,將她身上結(jié)了痂的傷口撕掉,聽著她痛苦而克制的哭聲。
他會發(fā)出愉悅的笑聲,每天都在問她:“小姑娘,你想不想死?。俊?br/>
可書念想。
她為什么要死呢。
這個世界有躲在角落里的壞人,這些人只會在暗處滋生,不敢在外界暴露。也遲早會在未來的某天,為他所做過的事情承受該有的懲罰。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
是書念一直相信著的一句話。
書念也相信,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善良的。她不能被這少數(shù)的惡蒙蔽了雙眼,從而就對那多數(shù)的善視而不見。
書念熱愛這個世界。
她并不想因為這樣的人,并不想因為這樣丑惡的事情,而放棄自己的人生,放棄了還在等待著她的人。
就算被他這樣折磨著,書念也從來沒松過口。
可曾元學(xué)似乎就是想聽她親口說一句“我想死”,只要她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也只會聳聳肩,確實不會做出危害她生命的事情。
在那里呆的第三天。
書念聽到曾元學(xué)說起了一件事情。
那天他的心情比往常都好,話也隨之多了不少。他像是完全不認(rèn)為書念能活著出去,跟她說話也一點兒都沒有保留。
那天,曾元學(xué)告訴她。
她是他請來的第三位客人。
第一位是一個還在讀初中的小女孩,小提琴拉的很好,長得也好看。他問她,想不想去死啊,可她只會哭著搖頭,喊著“我要回家”。
聽到這話的那一刻,書念全身的血液像是被冰住了。
拉小提琴的初中小女孩。
盡管過了那么多年,書念仍舊印象深刻。
腦海里第一個冒起來的名字,依然是“陳香”。
曾元學(xué)的表情有些遺憾:“她說不想死,只會一直哭,可鬧騰了。我想著她不是喜歡拉小提琴嗎?就拿刀,切了她一根手指頭下來。”
聞言,書念的眼眶立刻紅了,嘴唇顫抖著。
“還沒切第二根呢。”曾元學(xué)好笑般地說,“就哭著求我把她殺了?!?br/>
在過去幾天,被他折磨的時候,書念也從未像此刻這么憤怒過。她咬著牙,眼睛紅的快要滴血,完全不能理解他這樣的行為。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那只是個孩子?!?br/>
離了父母都不能獨立生活的孩子。
還應(yīng)該受到社會的保護(hù),應(yīng)該順著自己的人生軌跡活著,應(yīng)該會在未來,變成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我做什么了嗎?”曾元學(xué)歪著頭,不懂她的憤怒和仇恨從何而來,“我沒說要殺她啊,她自己讓我殺她的啊?!?br/> 這個人對世界只剩下了滿心的惡意。
極其歪曲的世界觀。
書念忍住反胃的生理反應(yīng),別過頭,不再跟他交談。
“真的沒意思。”曾元學(xué)嘆了口氣,看上去也覺得難過,“我其實并不想這么快殺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啊,我也沒辦法?!?br/> 書念閉上眼,只當(dāng)做沒聽見。
曾元學(xué)又自顧自地說了幾句,而后猛地抓住她的頭發(fā),冷笑道:“我在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書念依然閉著眼,一聲也不吭。
曾元學(xué)忽地來了興致:“你應(yīng)該聽過新聞吧?!?br/> “……”
他說,第二位是一個跟丈夫私奔到這兒的女人,丈夫有家暴傾向,正在跟丈夫鬧離婚。有一個正在讀高中的兒子。
曾元學(xué)蹲累了,站起來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那個女人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哭的聲音也小,我以為撐不過半天,但被我怎么打都不愿意去死?!?br/>
書念的手腳冰涼,終于忍不住睜開眼看他,腦海里浮起季湘寧的笑臉以及謝如鶴絕望的模樣。她發(fā)了脾氣,高聲說:“你不要再說了?!?br/> “她說她有個兒子,還在等她回家?!痹獙W(xué)嘖了聲,“說沒了她,沒有其他人會管她的兒子了?!?br/>
書念的眼淚掉下來,尖利地重復(fù)著:“你不要再說了?!?br/> 曾元學(xué)挑眉:“你哭什么呢?啊……我記得了,她兒子是你朋友對嗎?”
“……”
“后來我跟她說,她兒子在外面每日每夜的找她,然后出車禍死了。”說到這,曾元學(xué)笑出聲來,“她就相信了,然后哭著讓我把她殺了?!?br/> “……”
“所以你知道嗎,小姑娘?!痹獙W(xué)說,“都是她們請求我,希望我能把她們殺了。她們是在尋求我的幫助。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不愿意活著的,覺得這個世界太過骯臟。我做了什么呢?我只是幫了她們一把。”
他這顛三倒四的話惹怒了書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