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楚羽血戰(zhàn)十載,方于廢墟中建立楚國,楚國幅員遼闊,故楚羽大改前朝館驛制,在大楚境內(nèi),隔二十里設一驛站,驛站備有快馬,以供傳遞緊急公文時使用。
館驛中設驛丞,官居九品,其下又有驛卒數(shù)名,而傳遞公文之人則稱信差。
數(shù)日之前,大楚劍南道,有數(shù)十位信差騎快馬而出,腰間系一竹筒,竹筒內(nèi)裝公文。
信差面色極為凝重,公文內(nèi)書需送往大楚之都長安,為八百里加急文書。
數(shù)十位信差齊出,縱有人途中生出意外,亦會有人能順利將文書帶至長安。
官道之上,馬蹄紛飛,煙塵彌漫,信差未曾顧忌官道之上行人的謾罵,一眨眼便行行出數(shù)里。
不知走了多遠,信差為避免意外發(fā)生,已分路而行,由劍南道去往長安的路,并非一條。
有人自山南西道直奔長安,有人自隴右道繞路而行……
也幸得大楚雖已有十年未曾有戰(zhàn)事發(fā)生,然一路官道之上的館驛亦不敢怠慢,每隔數(shù)月,朝會有上官前來查驗。故諸多信差途徑館驛之時,很快的換好快馬,帶好干糧后便再次上路,未耽擱片刻。
倒是讓館驛盯著官道上的煙塵楞楞出神,心道這是發(fā)生了何事,莫非又有戰(zhàn)事發(fā)生不成?
周全,自劍南道而出的信差之一,一個剛過及冠之年的信差,一個很年輕的信差。
他祖父是信差,他父親亦是信差,所以,他也是信差。
周全瞥了一眼腰間的竹筒,他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他卻知道十年之前,戰(zhàn)爭之始,正是他的父親將八百里加急文書送到了長安,而今,輪到他了。
滿面風塵,發(fā)絲凌亂,血順著開裂的嘴唇流出,這是干涸所致,周全瞥了已空空如也的水壺,雖二十里即有一驛站,可周全卻未去將水壺灌滿,他知道那需要時間,可如今他最缺的,便是時間。
三百里換一乘,周全已不記得胯下?lián)Q了多少匹馬,也不記得自己已有多久未曾食一粒雜糧,他只知道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將腰間的文書送至長安。
周全知道,他雖只是一個小小的信使,可腰間的文書卻關乎千千萬萬的百姓生靈。
已然身心疲憊到了極點,周全將已鮮血淋漓未曾結(jié)痂的嘴唇一口咬破,鮮血涌出。
周全一笑,一股劇痛讓他心神一震,疲憊感已消失許多。
周全已不知這樣做了多少次,此刻面色已十分蒼白,或是因許久未曾進食飲水,又或是血流得有些多了……
倏地,周全眸子一亮,殘月下,只見官道旁有一界碑,上書,“長安,十里?!?br/>
“要到了?!?br/>
周全手中馬鞭一揚,可還未待他抽下,胯下的駿馬竟已前蹄一軟,重重的倒在地上。
周全跌落馬背,重重砸在官道旁的荊棘中,無數(shù)根細小的刺扎進皮膚,臉上,四肢皆是,無法言喻之痛在撕扯其魂,讓其痛不欲生。
周全面目扭曲,一把抓住藤蔓,欲皆滕南之力站起身,卻只覺手臂陣痛。
“斷了……”
周三本無血色的臉上又蒼白三分,一咬牙,已另一只手拽住藤蔓,要爬出荊棘叢。
僅片刻之間,豆大的冷汗珠順著臉頰滾落,砸在荊棘細刺之上,好似一朵花在迎風綻放。
爬出荊棘從,周全周身自然濕透,是汗,亦有血。
周全知道,若手骨折,需以夾板固定,若無夾板,木條亦可,不然日后縱是復原,此手也已近半廢。
可周全既未管斷臂,亦未管已扎入肌膚的無數(shù)小刺,徑直走向倒下的馬匹。
卻見駿馬已然閉上雙眼,生機全無,一匹上好的馬,竟硬生生的被跑死了。
周全緊皺眉頭,輕輕拍了拍馬背,摸了摸腰間的竹筒,道,“伙計,好走……”
周全走了,步履沉重,身體搖曳,還未將文書送至長安,所以,他不能停,縱是片刻都不可以。
眼前已有些許模糊,或因滴下的汗,或因流出的血。
周全甩了甩頭,既為甩掉汗,也為甩掉血,更為讓自己甩掉昏沉,讓自己稍微清醒一些。
“好累……好想睡一覺……美美的睡一覺……”
“好餓……好想喝一碗母親做的粥……那一定會很美味吧……”
“母親……父親……父親……不……我不能睡,信還未送至長安,我不能睡……”
“父親,十年前你為送信力竭而亡,孩兒從未怨過你,因為孩兒知道,你那封信,救了千千萬萬百姓……孩兒以你為榮……”
“父親……幼時孩兒幼時便想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孩兒一直在努力跟隨你的步伐,走你走過的路……”
“父親……當年你是否也像如今的孩兒一樣……孩兒所行之事,讓你自豪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