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長公主側(cè)臥在寢榻上,身側(cè)兩個侍女正在為她捶腿,便聽見紜蒲前來報信,說冠軍侯送女君回來了。
平陽長公主的聲音不疾不徐,“果真?他倒是難得與璧君這樣親近?!?br/> 自己的女兒她一向清楚,一直傾慕于霍去病這個表兄?;羧ゲ‰m然桀驁,但是年少有為,被陛下如此看重,不失為良配。
她一開始以為衛(wèi)子夫不過一個謳者,誰知竟能真的青云直上,斗敗陳氏,寵冠椒房,叫她好好地出了一口惡氣。
陳氏落敗,罷退長門,淮南翁主劉陵香消玉殞,化為黃土,只有她和衛(wèi)子夫,穩(wěn)穩(wěn)笑到了最后。
想到此處,她便微微地露出了得色?!?br/> 紜蒲卻面有憂色地道:“女君……女君是暈過去了,被冠軍侯抱回來的?!?br/> “這是怎么一回事?”平陽長公主竟是揭掉了蓋在額上的帕巾,坐了起來,“璧君可有恙?請?zhí)t(yī)來診過沒有?”
她膝下只有這一個女兒,自然是萬般愛寵。
“太醫(yī)道女君無恙,依婢子看,女君多半是裝的?!?br/> 平陽長公主皺起了眉,揮退身邊的侍女問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紜蒲一五一十地道:“方才冠軍侯送女君入府時面色并不好看,婢子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女君身子不適,慌忙遣人請了太常的太醫(yī)來,誰知冠軍侯卻冷冷地道不必了,女君自會醒來,還……還……”
“說!”
紜蒲繼續(xù)道:“冠軍侯道,表妹言行無狀,勞煩舅母多加管教?!?br/> “他竟如此說?”平陽長公主眉間滿是慍意,重重捶了一下寢榻,“豎子敢爾!”
紜蒲連忙上前輕輕撫著平陽長公主因為怒意而起伏的胸口,為她順氣,“長公主息怒,此事的確是女君有錯在先,是女君言行不當,當著冠軍侯與衛(wèi)女君的面,出言貶低衛(wèi)氏,也不怪冠軍侯動怒?!?br/> 平陽長公主又添上一層怒意,自己怎么會生出一個如此心高氣傲而蠢笨的女兒來!她靠著心機籌謀鞏固帝寵,扶衛(wèi)子夫上后位,又嫁給衛(wèi)青,終于謀得后半生富貴無憂,而自己的女兒卻如此不爭氣。
平陽長公主微微平息了怒氣,才道:“叫璧君來見我。”
紜蒲連忙遣人去請曹璧君,過了好一會兒,曹璧君才到,她伸手以帕拭淚,雙目微微紅腫,看得本來慍意頗重的平陽長公主也不自覺軟了幾分。
“母親?!辈荑稻蜃谒拈角?,垂淚道,“璧君……璧君犯下大錯……”
“可知自己錯在何處?”平陽長公主在紜蒲的攙扶下坐起身來,靠著憑幾緩緩問道。
“璧君不該出言貶低衛(wèi)氏?!辈荑稻龎鹤⌒闹胁黄降?。
“非也?!逼疥栭L公主看著自己的女兒道,“是你不該將心中所想,明白道出?!?br/> “母親……”曹璧君詫異抬頭。
平陽長公主道:“我知你素來瞧不上衛(wèi)氏,瞧不上長平侯府,瞧不上衛(wèi)含光,更瞧不上衛(wèi)少兒,是也不是?”
曹璧君微微鼓了鼓嘴,開口道:“母親既然問了,我也不敢隱瞞。我的確瞧不上長平侯府,父親祖上是開國功臣,有從龍之功,家中世代顯貴,百年煊赫,豈是他一個小小馬奴出身可比?長平侯府如今顯貴,不過都是借著衛(wèi)皇后之力一步登天罷了,而衛(wèi)皇后進幸,太子得封,難道不都是母親的功勞?他們難道不該將我們視若恩人么?反而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是貴人了?!彼嗣厹I痕,不平道,“還有霍去病,對我也竟敢那樣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