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偃挑了挑長眉,“奏吧?!?br/> 阿皎撩裙坐在,將琴擱在膝上,含笑撥下了第一個音。
昭平君面色一變。
車內(nèi)的椿娘和琴師也齊齊變色。
嘈嘈切切的琴音隨之而來,琴曲之中毫無章法,無一音按在調(diào)上,高處不高,低處不低,忽如老叟怒咳,忽如嫠婦低泣,忽如小兒高聲嚎,忽如壯士長聲噫。
難聽不足形容其百十分之一,簡直是魔音灌耳,銷魂蝕骨。
椿娘還堪堪能忍受,但是琴師卻已經(jīng)是面有戚戚,如摧肝瀝膽。
對于通五音,調(diào)六律之人,此曲殺傷力更是加倍。
阿皎一曲奏畢,昭平君已經(jīng)由面含春色變?yōu)槊嫒缤辽?br/> 她施施然放下琴時,幾乎可以看到昭平君如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氣,他平復(fù)了一下呼吸,“你奏的是……《高山流水》?”
阿皎并不意外他能猜出來,既然他能在鬧哄哄中辨出車內(nèi)琴弦震顫,就說明這位紈绔昭平君是個通音律之人,不僅通,且精通,這樣的人,最難忍受的便是她這樣渾然天成的一把爛琴。
阿皎坦然地道:“是?!?br/> 昭平君面色難看,“甚好,甚好,千金樂館有這樣的琴師,實在是叫本君大開眼界。”
“小女非琴師,乃是醫(yī)女,今日技癢,乃獻曲于昭平君,望昭平君莫要見笑?!卑ū倨鹕恚瑴\淺一禮,“既然曲已奏完,想必君侯會遵守先前諾言,不為難我等了。千金樂館琴音曼妙,勝于我者良多,君侯若要聽琴,不妨移步樂館,好過于這鬧市之中,污了清聽?!?br/> 昭平君看著抱琴而立的阿皎,忽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如此,本君必然要親臨樂館,再聽娘子曼妙琴音,不知娘子芳名?!?br/> 阿皎含笑,“春花。”
車內(nèi)的椿娘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又連忙掩了口。
“春花?名字倒是和這一手琴很是相配。”昭平君略為嫌棄,也不再為難,干脆地開口吩咐道,“三寶,讓行。”
堵在巷口的兩駕馬車終于緩緩地動了,阿皎抱琴入車內(nèi)的時候,恰是陳偃的馬車與樂館馬車相錯而過的時候,風(fēng)吹起簾子,她不意間碰到昭平君玩味有趣的眼神。
兩駕馬車漸行漸遠。
三寶有些不信,“君侯,那小娘子說自己叫春花,怎么聽都有些假啊?!?br/> 陳偃用羽扇抵住下頜,漫不經(jīng)心地道:“假就假了,怕什么,不還是千金樂館的人?”
自那日與陳偃一別,阿皎起先還有些擔(dān)心這位紈绔找上門來,誰知一臉兩三日也無事,唯一來尋她的是冠軍侯府的從人,說請娘子過府。
阿皎放下車,便看到許碩親自迎到門口,笑得和氣,“娘子來了?!?br/> 阿皎與他見了個禮,“幾日不見,阿翁安好?”
許碩笑道:“老奴安好?!?br/> 阿皎與他的確是數(shù)日不見了,出征在即,霍去病不常在府中,偶爾休沐或是短暫在府中的幾日,許碩便會遣人去請阿皎來,為他切脈或是推拿。
許碩一路帶阿皎進去,阿皎問道:“又是從城外軍營回來的?”
許碩點頭笑道:“君侯今日一早才從城外回來,算來出去也有好幾日了?!彼麑◣е粱羧ゲ∷拥脑郝?,“此刻君侯正在浴房沐浴,還請娘子在此處稍后片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