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她與溫姬共同籌謀,只覺得溫姬的手腕便是送她扶搖直上的借力好風(fēng),可是如今才感覺到,一旦與溫姬作對,那么這些便是淬了毒藥的鋒刃,悄無聲息間便可以取她性命。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溫姬不曾動怒,也不曾懲治,那便是意味著,她還是溫姬手中最有用的一枚棋子,溫姬不會放棄她。
李其姝心中篤定,俯身拜了下去。
溫姬受了她這一禮,卻問:“其姝為何拜我?”
李其姝抬起身來,“此禮謝主事高抬貴手。”
溫姬的廣袖被風(fēng)拂起,“我從前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女子,卻沒想到,也是個被情愛迷了眼的傻子。其姝,人貴在知己知彼,敗于自作聰明。你當(dāng)學(xué)學(xué)阿皎,看著沒心沒肺,什么都不在意,偏偏每一步都不曾行差踏錯,時刻準(zhǔn)備著抽身而出,謀得退路,毫無掛念?!?br/> 李其姝勾出個慘淡的笑來,“是,妾自作聰明,以為有情愛便可萬事無憂,殊不知陷于夢中,大夢初醒,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才看清自己前路何方?!?br/> 溫姬低頭看她,“情愛滋味如何?”
“甜者如蜜糖,苦者勝黃連。”李其姝似乎聽見自己的心一片片地被剝落,淺淺地吸了口氣,道,“情濃處如膠似漆,情傷處肝腸寸斷。”
“既能品出個滋味來,也不算我白縱你一場?!睖丶崞阶约罕伙L(fēng)吹得翩飛的衣袂,淡淡道,“其姝,夢醒了。”
李其姝低低應(yīng)了聲是。
低頭時,裙上卻洇開一朵暗色的花。
與此同時,疾射而出的箭卻錯開了箭靶,沒入了其后的綠影虛空。
“怎么回事?”
霍去病看了一眼自己的箭靶上,三發(fā)連中,而趙破奴的箭靶上卻空空如也。
趙破奴看了一眼自己拇指上的骨韘,“我也不知……一時失手?!?br/> 只是控弦的那一刻,自己的心口倏然一痛,似是缺了一角,連帶著箭也失了準(zhǔn)頭。
邊上的男子彎弓搭箭,兩發(fā)箭矢接連破空而去,叫人驚奇的是,第一支箭正中靶心之時,第二支箭竟接連而至,將第一支箭劈做兩半,落在靶心。
這樣的準(zhǔn)頭,讓校場兩側(cè)的人都鼓掌叫好。
而男子不過是神色淡淡,似乎是對這樣的喝彩習(xí)以為常,又拈起三支箭。此次三箭連發(fā),如方才一樣,前兩支箭依次破開,第三支箭穩(wěn)穩(wěn)落于靶心。
霍去病收起弓來,贊道:“果有李將軍之風(fēng)。”
李敢依舊是神色淡淡地道:“將軍謬贊。”
他收起弓,路過趙破奴身邊的時候,側(cè)過頭道:“司馬心不在焉,改日再較量?!?br/> 趙破奴道:“校尉擅射,我實在不敵。”
趙破奴平素為人謙和,今日不知為何也是神色清淡,沒有半分往日的和煦。
李敢道:“司馬素有百步穿楊之名,何必自謙?”說罷持弓拱手,徑自離開了。
霍去病將弓扔給許孚,又換了一把三石的硬弓,試著控弦,對趙破奴道:“你能入李敢的眼,實在是不簡單。”
趙破奴調(diào)整著骨韘,“此人心高氣傲,不在將軍之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