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公府到自己住的院子,一共需要走三千六百五十二步,師云容來的時候就一直在默數(shù)著。
花素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著話,一會說李家的人太可惡了,一會說楊默隱藏身份,也很可惡。
一會又說,春梅沒有良心,以前自己把她當(dāng)做姐妹看待,現(xiàn)在居然這樣對自己。
一會又為楊默可惜,楊大哥雖然沒什么本事,可身為一個男兒,為何卻要給李家入贅,人家都把他休了,他還賴著不走,真是沒有出息。
虧得自己還以為救了兩次自己的他,是傳說中那種義薄云天的游俠呢。
“他在燕州本就是落魄的宗室,以編鞋為生,哪里會是什么游俠?”
走了很遠(yuǎn)路,花素倒是沒有什么感覺,師云容卻是香汗淋漓,身子有些發(fā)虛,卻咬牙堅持著,臉上浮現(xiàn)淡淡紅暈,別有一番美意。
此時已經(jīng)臨近中午,整個太原城熱鬧起來。
災(zāi)民雖然越來越多,但賴得李家大開糧倉,又有軍隊和不良人一天十二個時辰不斷的巡邏著,整個太原慢慢的恢復(fù)往日的平靜。
最先從慌亂中恢復(fù)過來的便是各大商鋪了,流民一旦有了飯吃,就和普通百姓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些商鋪便開始招工,流民多,雇金自然就不高,甚至有些商鋪管吃管住,都供不應(yīng)求。
汾河從城內(nèi)流過,水路上這幾天來往的商船也多了起來。
主仆二人走在街道上,感受著周圍熙熙攘攘的生活氣息,心中的不快與煩悶也少了許多。
水面波光粼粼,船舫如梭,來去之間伴著方言土語,穿過兩岸上的柳枝飄散而去。
商賈一多,所聊之事不免都是和錢財有關(guān)。
今日蔬菜漲價了,昨日又來了一船米面,還沒靠岸就被人收走。
大抵都是喜悅的歡笑,踩在青石板橋上,兩邊的河岸邊多了許多浣洗衣衫的婦人,也都眉開眼笑。
年紀(jì)稍大些的,身邊衣物堆積如山,一邊和旁邊的人說話,一邊捶打,感慨著多少年來都沒有像今年收過那么多的衣服,雖然感慨,但炫耀的意味還是很足。
年紀(jì)輕些,顯然是剛接觸這個行業(yè)的小媳婦們,聽著張嬸李媽的炫耀,心里愈發(fā)著急,一邊賣力的捶打,一邊偷瞧著學(xué)些省力的技巧。
偶爾抬起頭來擦一擦額頭上的香汗,就見對面河岸幾個青衣小帽,不知誰家的奴仆連忙轉(zhuǎn)頭,但眼角間的余光向這邊看來,卻是做不得假的。
管事的一聲吆喝,幾個奴仆起身而后,嘻嘻哈哈,還有一個轉(zhuǎn)頭來流連忘返。
過窄橋走寬街,橋頭布遍刀剪攤、飲食攤和各種雜貨攤,兩旁的商鋪間人來人往,游街走巷的打卦算命先生輕搖著卦鈴,一隊接親娶妻的隊伍,徐徐的從北邊拐過來,新郎官騎著一匹棗紅馬,馬后面是幾個挑著新娘嫁妝的腳夫。
吹著嗩吶,敲著鑼鼓,整條街瞬間熱鬧起來。
主仆倆站在路邊躲著迎親的隊伍,身旁的小販一邊看著熱鬧一邊招呼倆人要不要挑些首飾玩意。
花素自然是興高采烈起來,挑選了半天卻全都不要,戀戀不舍的跟著自家小姐離開。
很快又被賣糖葫蘆的所吸引,掏出自己的荷包,拿出私房錢來買了兩串,一蹦一跳的順著汾河向著家的方向而去。
市井長巷,聚攏來是煙火,散開來是生活。
但不管聚攏還是散開,這太原的煙火也好,生活也罷,都不屬于她師云容。
一路走來,聽到的最多的,自然是昨晚下街楊默和李白斗酒的事。
誰是楊默,誰是李白,為何斗酒,結(jié)果如何,中間又出了什么事。
不光王孫公子們談?wù)摰臒峄鸪?,尋常百姓也是十分喜歡的:畢竟這個故事吸引人的元素著實(shí)太多了:被休的贅婿、殺官的劍客、多情的花魁、風(fēng)流的才子,以及風(fēng)流才子寫的詩詞。
百姓們不談詩詞,聽不懂也沒有意思,哪里有才子佳人更吸引人。
當(dāng)然議論最多的便是,昨晚那個師云容和楊默睡沒睡,李白和那個綺蘭姑娘睡沒睡?
有人說沒睡,聽者自然是十分失望,一見如此,其他人再談?wù)撈涫拢阊灾忚彽恼f睡了,而后將不知從哪些書里看到的香艷橋段說一遍,有鼻子有眼,像是他當(dāng)時就在現(xiàn)場觀瞧一般。
引得周圍人全都聽的如癡如醉。
根本不考慮真假,即便有的講述者沒看過什么香艷話本,將聽說書人常用的兩軍陣前將軍比斗的花樣套用進(jìn)來:楊默身穿紫金絳龍甲,師云容身披翠云碧波紗,當(dāng)下一見面,不由分說便大戰(zhàn)三百回合,直殺的是天昏地暗,斗轉(zhuǎn)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