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那王仁追出城門,四人便又縱馬向廣西趕去,一路披星戴月,到了廣西地面上,賈璉面容清癯,少了兩分脂粉氣,也顯得堅毅起來。
????依著黎芮指點,四人在一日黃昏時分先尋上了廣西總督?jīng)r晏冰的智囊周韶良,那周韶良見賈璉一行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聽了他們的來意后,立時領(lǐng)著賈璉去廣西總督府。
????廣西總督府建造不到一年,處處嶄新,滿庭綠樹棵棵瘦小,全無兩江總督府的恢弘大氣。
????賈璉記起林如海說過這廣西總督乃是當(dāng)今為分了太上皇親信兩廣總督的權(quán)有意設(shè)下的,心下只覺林如海叫他來尋況晏冰十分高明,一況晏冰對當(dāng)今忠心耿耿,卻也對許之安、黎芮、林如海頗為敬重,他們的話他未必不聽;二,只有這樣身份的人,得他相助后逃過一劫,當(dāng)今才會收到他賈璉遞上去的投名狀。
????于是待進(jìn)了那尚且散發(fā)著油漆味道的衙門暖閣時,賈璉不等拜見況晏冰,先將許之安、黎芮、林如海的書信、帖子送上,隨后才一邊打量況晏冰,一邊拜了下去。
????只見況晏冰四十過五,容貌周正卻面白無須,滾圓的身子束縛在官袍之下,雖不笑,卻已經(jīng)叫人覺得是個和藹可親的人。
????況晏冰先不看信,忙攙扶著賈璉,攜著他的手在暖閣內(nèi)椅子中坐下,雖無須卻依舊拿著手在下巴上撫了撫,含笑道:“璉二爺專程趕來,受委屈了?!庇趾蚜藥拙?,名人捧了水盆給賈璉洗手,另外置辦酒菜送來,才去看許之安三人的書信,原本笑盈盈的,此時看了信卻不笑了。
????“老爺,那義忠親王老千歲何等惜命的人,倘若他要‘舍生取義’,必然不會無的放矢,定是上頭那位指揮他誣賴?yán)蠣攤兡亍@蠣斈沁@兩日就準(zhǔn)備送向京城彈劾義忠親王的折子萬萬不可派人送去?!敝苌亓加眯牧伎嗟亓⒃跊r晏冰身后。
????況晏冰緊緊地抿著單薄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仔仔細(xì)細(xì)地將那三人的書信帖子看了又看,再三問賈璉:“那義忠親王府果然有古怪?”但他已經(jīng)聽從圣命,要將彈劾義忠親王的折子及時送到京城,倘若他不送,打亂了當(dāng)今的宏圖那該當(dāng)何罪?
????賈璉笑道:“古怪之處多了,只是太過瑣碎,姑父說給當(dāng)今并其他同僚聽,才無人肯信。單說賈家寧國府與義忠親王來往多了,偏他家娶兒媳,義忠親王府并未打發(fā)人去賀喜,竟像是有意避嫌;再則,義忠親王府里,伺候了老太妃幾十年的老嬤嬤被老太妃推薦去了王家,如今老嬤嬤在薛家里教導(dǎo)薛家姑娘;還有義忠親王身子骨矍鑠,一直不提大棺材的事,偏也趕著年前急忙忙地將自己的棺材打造好擺在家中?!馊粽f義忠親王年紀(jì)大了,準(zhǔn)備棺材也無可厚非;可這節(jié)骨眼上,風(fēng)吹草動都不能掉以輕心,義忠親王到底為何篤定自己能有資格躺在那檣木棺材里?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瑣碎的破綻呢?!?br/>
????況晏冰見賈璉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只是憑著蛛絲馬跡來斷定義忠親王府有古怪,思忖著自己若全信了他,若是他料錯了,豈不是耽誤了他為當(dāng)今盡忠?若不信,倘若他猜對了,自己豈不是中了義忠親王的奸計?原本他這廣西總督就是從兩廣總督分出來的,地位不穩(wěn),更要如履薄冰,處處小心才是。
????“璉哥兒,你拿了我的折子回京,瞧著京里的情形如何,再替我呈上折子。”況晏冰稍稍苦惱之后,便和藹可親地對賈璉道。
????有許之安、黎芮、林如海三人的書信,他對賈璉自然是信任的。況且若是他依著章程呈送折子,途經(jīng)驛站,興許驛站中早埋伏下人,叫他半路反悔要討回折子也不成。
????賈璉連忙答應(yīng)了,略吃了些酒菜,歇了兩日,見他處又有官員來催促著況晏冰一同進(jìn)京遞折子,便由況晏冰做說客,將廣西地面上五個大大小小皇帝一系官員彈劾義忠親王的折子全部收了,因急等著看京城里如何,便又日夜兼程地向京都趕去,一路奔波,十月下旬到了京都城外,不等進(jìn)城,先望見城外百姓神神秘秘似乎有什么忌憚,待再進(jìn)了城,果然瞧見城中雖仍有百姓在街上做買賣,但不時有錦衣衛(wèi)押送著一群還穿著錦繡帶著金簪的官家女眷在街上招搖過市。
????“二爺,這事是已經(jīng)發(fā)出來了?!辈苤緢砸怖鄣脦缀醯袅艘粚悠?,兄弟三人個個臉色黑黃,滿臉疲憊。
????賈璉抿著嘴,并不在路上打聽,一路帶著況晏冰等人的折子向榮國府去,上了寧榮大街,就望見賈蓉穿著一身桃紅滿繡衫子帶著賈薔等人嘻嘻哈哈地騎著馬。
????“璉二叔沒出家?”賈蓉嘲諷地問,面上的喜氣如何都遮不住。
????“你是哪里發(fā)了橫財么?就這樣高興?!狻?br/>
????橫財二字叫賈蓉心一跳,唯恐賈璉知道了義忠親王將錢財放在寧國府的事,立時沒了方才的勢頭,低著頭帶著人就去了。
????不等賈璉到了榮國府門前,榮國府門上已經(jīng)知道消息,金彩、林之孝、戴良等紛紛出了門,迎上賈璉的馬匹,只管抱著賈璉的腿抹眼淚。
????“二爺再不回來,老太太都撐不住了!”金彩紅著眼眶,看賈璉瘦削了許多,又道:“快去見見老太太吧,若是老太太瞧見二爺這么個樣,不定多傷心?!?br/>
????賈璉點了頭,被人簇?fù)碇M(jìn)了榮國府,不先去見賈母,只領(lǐng)著金彩進(jìn)警幻齋洗漱,待在里間更衣洗漱時就問金彩:“京城里是怎么了?我看街上好大太太、小姐被用繩子捆著拉著走?!?br/>
????金彩望向十二扇的絹面秀麗江山圖屏風(fēng)后賈璉的身影,弓著身子道:“可了不得了!虧得林姑爺出京辦差才回來,不然也要攤上大事!義忠親王府,滿門都被逼死了!”
????屏風(fēng)后的水聲小了一些,須臾就聽賈璉問:“都是個什么說法?”
????“還能是什么說法?都說御史臺、蘭臺寺并京城內(nèi)外的一群老爺們合伙威逼利誘嚇唬老親王要他認(rèn)罪,老親王為表清白,先殺了才幾歲的小公子,用小公子的血寫了狀詞,然后自己也自裁了。老太妃、王妃見老親王如此,傷心之下,便跟兩個郡主也都吊死在自家正堂上。鬧得這樣大,連圣人也不敢出聲說一句老千歲罪有應(yīng)得,太上皇震怒,下旨將逼迫老千歲的人一一捉拿歸案,但凡是彈劾老千歲的老爺,都一一治罪了。新近聽說兩個外地的老爺昨兒的折子才進(jìn)京,半夜里捉拿他們的錦衣衛(wèi)便已經(jīng)派出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