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點點頭，“你是個能說真話的人，朕也是個能聽真話的皇帝。你只管說來無妨。”
　　秦書淮也點頭，“好，皇上您想聽什么？”
　　崇禎沉吟了下，道，“就從大明三患說起吧。你和稚繩先生說的大明三患，遼東、武林、文官，稚繩先生已經都轉述給朕聽了。朕聽完徹夜未眠。此三患不光朕深有體會，連遠在朝堂之外的人都看出來了……不過朕倒是以為，大明之患歸根結底只有一患，那便是文官之患??！朝官本是朕之臂膀，如今卻個個挾私自重，動不動就大談什么祖宗舊制不可破，朕想做的事件件阻力重重！”
　　說到這里，崇禎苦笑著搖了搖頭，又道，“魏黨在時，魏黨橫行。如今朕親手除了魏黨，卻文官橫行。這幫人吵起來，可以逼朕用抽簽來決定內閣成員，想想也真是滑稽……”
　　秦書淮知道崇禎指的是他在崇禎元年“枚卜”選材，當時各部九卿推舉了十個內閣擬任成員，并“指導”崇禎要按照老例劃定前面四個進入內閣。剛剛扳倒魏忠賢的崇禎意氣風發(fā)，自然不肯聽這幫老臣忽悠，結果君臣相爭，爭執(zhí)來爭執(zhí)去，他一怒之下便決定用占卜抽簽的方式選內閣成員?；蛟S從那時起，崇禎就已經不信任朝臣，和朝臣對立了吧。
　　也正是因為這種不信任，導致他不斷地換內閣、換首輔。無奈明末的文官都是一個鳥樣，換誰都是只知程朱理學、只知朋黨利益而不知兵甲、不知治國。而且明末的文官還有一怪，那就是把被皇帝打、被罷官看作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耀，所以他們不管有沒有理，都敢頂著皇帝干，不光敢頂，甚至敢罵！滿朝都是這樣的官員，崇禎竟毫無辦法。就拿礦監(jiān)來說，這是很大的一塊稅收來源，崇禎想加強礦監(jiān)，而文官卻堅決反對礦監(jiān)，即便崇禎想一意孤行都沒人替他去執(zhí)行，最后只好逼得他放棄了礦監(jiān)。
　　崇禎見秦書淮一言不發(fā)，便說道，“秦兄，你怎么不說話了？”
　　秦書淮看著情真意切的崇禎，心情無比復雜?，F在擺在他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做個忠臣，以自己所知道歷史，給崇禎真正的建議。二是做個佞臣，誘導崇禎，加大他與大臣之間的嫌隙，從而為自己入主東廠埋下伏筆。兩者都是救國救民的法子，區(qū)別在于是讓崇禎干自己輔佐，還是讓自己干崇禎在一旁看。
　　想了許久，他覺得更相信自己。
　　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保險的！
　　下定決定后，他淡淡一笑，道，“皇上，草民在想，魏黨時期為何文官不敢如此猖獗？”
　　崇禎說道，“魏黨擅政，機要部門皆是魏黨，文官如何說得上話？”
　　秦書淮點點頭，“皇上說得對極了！這就說明，文官是制得住的?！?br/>　　崇禎皺了皺眉，有些不滿地說道，“你的意思是朕還要大興廠衛(wèi)么？”
　　拋開錦衣衛(wèi)不說，崇禎起碼是不喜歡東廠的，這點歷史上表現得很清楚。他有好幾次要廢除東廠，只是朝中文官實在無能，所以才保留了東廠。
　　秦書淮自然是知道這點的。
　　搖搖頭，說道，“皇上，大用文官不可，大用廠衛(wèi)也不可。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只有文官和廠衛(wèi)并用，方能相互制衡。若是兩派勢均力敵，那么皇上自然是這個仲裁者，您的話不就是決議了么？”
　　崇禎的眼睛久久地盯在某一處，一動也不動。
　　他剛剛廢除了東廠干政，將東廠的主要職能轉向了監(jiān)視武林，打擊魔教，如今又要否定之前的一切，確實左右為難。
　　崇禎并不歧視宦官，他也與曹化淳、王德化、王承恩等宦官有著深厚的感情和信任，但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宦官干政的后果。這些身體殘缺的人，往往都對權力有著近乎變態(tài)的追求，一旦自己給了他們太多權力，怕是又會出來個魏忠賢。
　　沉默許久，崇禎苦笑一聲，道，“秦兄所言雖對，卻似乎忘了當年的廠衛(wèi)之禍啊！”
　　秦書淮知道崇禎已經上套了，嘴角劃過一道邪笑。
　　起身從桌上拿了一個三角杯，對崇禎說道，“皇上，你看這杯子，有幾個腳？”
　　崇禎看了眼杯子，說道，“秦兄何意？”
　　秦書淮道，“杯子需有三個腳，方能站穩(wěn)。所以，皇上除了朝臣、廠衛(wèi)，還需要一股勢力。三股勢力三足鼎立，皇上您才能穩(wěn)如泰山！”
　　崇禎若有所思，道，“你是說？”
　　秦書淮淡淡地吐出三個字，“江河幫！”
　　崇禎一驚，朝廷打造江河幫是極為機密的事情，知者甚少。他雖知道秦書淮已加入江河幫，但也不過一個普通檔頭，不可能知道這么機密的事情。而對于孫承宗他是很信賴的，知道自己的老師絕對不可能向秦書淮透露這個機密。
　　“秦兄已經知道了？”崇禎還是問道。
　　秦書淮點點頭，“江河幫無根無萍，短短幾年卻發(fā)展如此之快，確是讓人意外。若不是朝廷相助，草民也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來了。”
　　崇禎輕笑一聲，“秦兄不愧為當世大才，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