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仍由幾位考官判卷,判完將所選出來前十名的卷子呈遞御前,由圣上一觀。這個過程歷時三日,三日后,二百多名考生立于章華門外次第排立,等待宣詔。
潔白的云從頭頂慢悠悠地飄過,日光慢慢熾烈起來,章華門外鴉雀無聲,許澄寧仰頭,決定最后勝負(fù)的時刻,到了。
許久之后,有內(nèi)官舉著拂塵出來,高聲道:
“宣,長安府許澄寧,平江府沈耘,傳義府趙善,濟州府陳魏,京畿府梁兆琦,江州府葛荀,成都府婁敬,京畿府劉樂嬰,江州府蘇平耀,永平府袁冰,入殿覲見——”
這是,點出前十名了。
會試第五名的謝容斐居然不在其中之列。
考生們偷偷用余光瞟向謝容斐,沒敢說話,交換來去的眼神里卻說明了一切。
謝容斐心里涌上了一片陰影。
明明,他才是答得最好的,只有他最清楚當(dāng)年的內(nèi)情。
他的目光落在正步邁進殿門的瘦小身影上。
他究竟,耍了什么陰招?
集賢殿上坐著一黃袍老者,古稀之年,須發(fā)皆白,瞧著慈眉善目,卻又似乎總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一絲精光。
眾進士跪地而拜:“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眾人起,嘉康帝掃了一圈,目光落在許澄寧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許澄寧上前一步:“回陛下,學(xué)生許澄寧?!?br/>
“原來是你!”嘉康帝見她形容聲音皆稚嫩,便微微笑了,“你師從何人吶?”
“學(xué)生出身長安府學(xué),也師從燕竹生燕先生?!?br/>
“燕竹生?”嘉康帝笑道,“原是他的學(xué)生,難怪,難怪!”
“朕看你的文章,不論農(nóng)事水文地理風(fēng)土人情,無一不是頭頭是道,你小小年紀(jì),為何涉獵如此之廣???”
許澄寧不緊不慢道:“陛下謬贊。學(xué)生曾隨恩師整理各地地方志風(fēng)物志,有所見識;也曾在書肆謄抄過幾年書,故書讀得雜了些?!?br/>
嘉康帝笑問:“你又是如何知曉赤葭之地瘟疫盛行?”
許澄寧道:“學(xué)生隨恩師游經(jīng)西南時,曾遇見數(shù)名越境流亡的赤葭人,其人道,赤葭終年濕熱,蟲蛇盛行,赤葭人每年因蟲蛇噬咬致死者數(shù)不勝數(shù),加之氣候炎熱,多發(fā)瘟疫。”
嘉康帝滿意地笑了。天知道他看到這份考卷時,心里有多震撼。
當(dāng)大多數(shù)人都在附和吹擂朝廷的決策有多英明睿智之時,唯有這個孩子另辟蹊徑,不提朝廷的對錯,只表明前人投石,后人知路,時過境遷,而后世人觀前世事豁然開朗,以史為鑒,如亡羊補牢,未為晚矣,然后一一分析了當(dāng)時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