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管爆了,碎玻璃戳穿了眼球,流出來的血順著整張臉下滑,頃刻間就染紅了唐洪亮的衣襟。
唐衣想上去抱自己的父親,腳下突然一軟跌倒在地。
心疼,肚子疼。
疼得她渾身骨頭咯咯的響,像被剖皮割肉。
唐衣渾身無力的撐著地面,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眼睜睜的看著戚容帶著父親離開,她伸手去碰,喉嚨里發(fā)出稀碎的嗚咽聲。
沈野伸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掌,攔腰抱起,唐衣的眼淚揮灑在他臉上,冰冰涼涼。
唐衣無聲哭了很久,哭得失去意識,像個瘋子一樣咬著沈野的脖子不放。
沈野也沒有掙扎,任由她咬。
血腥味蔓延到唐衣的嘴里,染紅了她的眼睛。
她暈過去了。
沈野帶她回了別墅,隨即叫了戚容過來。
唐衣咬的正好是大動脈,幸好是破了皮,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
人的牙齒比動物更毒,沈野這傷要修養(yǎng)好幾天。
沈野背對著床而坐,目光冷凜,毫無感情。
他問,“人怎么樣?”
“有只眼睛重傷,如果及時手術(shù)的話還可以救?!?br/> “不用,直接把眼珠子摘了,還有他肚子里的東西,馬上取出來?!?br/> 戚容面無表情,頷首。
唐衣是被煙味嗆醒的,她意識還沒回籠,咳嗽劇烈,手小心翼翼的護著肚子。
她睜開眼,看見沈野坐在陽臺抽煙。
腳下煙蒂落了一地,指間的那支燃了一半,每一口都吸得很重,像是要吸進肺里。
唐衣雙眼空洞的看著,眼前全是父親血肉模糊的臉。
之前是母親的手。
現(xiàn)在是父親的眼睛。
她是為了父親才嫁給這個男人,如今,她的一切正一點點的毀在他手里。
當晚唐衣一人枕眠。
第二天一早,唐衣通過戚容,得知父親所在的病房。
她到醫(yī)院時,醫(yī)生剛好從手術(shù)室出來,手里拿著拿著一塊血淋淋的u盤。
擦干凈后,交到戚容手里。
沈野就在旁邊,一臉的冷漠。
唐衣攥緊拳頭,急促呼吸著,快步跑過去,一把撲倒在戚容懷里。
戚容眼神一定,迅速穩(wěn)住她的身形,唐衣趁機一把奪過他手里的u盤,狠狠地摔在墻壁上。
u盤完好無損的彈落在地,滑到沈野腳邊。
他慢條斯理的撿起,唐衣又要撲過來時,戚容拉住了她的肩膀。
她看向沈野的眼神,充滿了恨意。
沈野知道她恨自己,如果昨天她不是傷心過度,自己會被她咬斷血管,流血休克。
她恨不得自己去死。
沈野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吩咐戚容,“帶太太去休息室?!?br/> 醫(yī)院里有貴賓休息室。
事情處理妥當后,沈野開門進去,可是房間里沒有人。
想到什么,他轉(zhuǎn)過身,見唐衣從門后出來,舉起的手里,拿著那把刺宋戀的刀子。
沈野什么都沒做,冷冷的看著她。
唐衣手一松,刀落在地上,一張臉灰白。
也不知道是舍不得,還是筋疲力盡了。
沈野伸手把她攬進懷里,唐衣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聲音哽咽,“公款我補上了,他偷的東西你也拿到了,放了他好不好?”
“他沒死,但是我很想親手了斷他?!鄙蛞霸綋碓骄o,閉上眼遮住滿目悲傷,“我很殘忍是吧?”
唐衣小聲哭泣,“我求你了,我只有他一個親人了?!?br/> 沉默好一陣,唐衣哭得累了,癱軟在沈野懷里。
或許下一秒,她回過神來了,還是會狠狠地捅他一刀。
沈野抱著唐衣,嘴唇在她臉上四處游弋,吻得很溫柔,一點點的吮吸掉她臉上的淚水,吻到眼睛時唐衣閉上眼睛,拒絕他的觸碰。
他抬起頭。
“如果青渺還活著,也該跟你一樣了?!鄙蛞昂鋈粵]由來的說了句,帶著濃濃的悲慟。
唐衣怔怔的聽著。
她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青渺,是他心愛的女人嗎?
唐衣心口一滯,一種莫名的情緒壓過悲傷,讓她喘不過氣來。
沈野語氣平靜的敘述過往,“我二十歲那年江城逸有一次很龐大的緝毒任務,我也去了,做他的掩護。”
“那一次任務很成功。”
“我回到家想把這個喜訊告訴青渺,可是李媽說她兩天前就失蹤了,一直沒有音訊。”
“我瘋了一樣找她,后來她被人裝在箱子里寄到我手上,肚子全是不同男人的精。液,還被砍掉了兩條腿,當時她的樣子……”沈野聲音顫抖哽咽,“就像,你收到的那條狗一樣?!?br/> 一滴熱淚落在唐衣的臉上。
她睫毛動了動,本以為干涸的眼睛再度濡濕,燙得她撕心裂肺般。
沈野微微垂頭,碰到唐衣的嘴唇。~
他每一下顫抖,唐衣都感受得非常清楚。
“青渺是我的妹妹,也是我的命,可是她沒了,死無全尸?!彼曇糨p緩,像刀子一下又一下的扎在唐衣心上。
唐衣突然崩潰,捧著沈野的臉失聲痛哭。
她的嗓子都啞了,發(fā)出沙啞的嘶嘶聲,牽扯著沈野的心臟。
沈野吻著她,一遍遍的吻去她的眼淚。
唐衣再度哭暈過去,她這兩天的身體營養(yǎng)缺失很嚴重,吊了好幾瓶營養(yǎng)液才醒來。
她睜眼不見沈野,連忙要坐起來。
戚容一驚,“太太,你還不能起床?!?br/> 唐衣張張嘴,才發(fā)現(xiàn)自己話都說不了了。
戚容見她著急,于是道,“您的父親沒事,只是需要很長時間養(yǎng)傷?!?br/> 唐衣目光閃了閃,蠕動嘴巴,戚容認出來了,她在問沈野。
“先生晚上會來看你?!?br/> 唐衣掐著掌心,知道剛剛聽到的一切都不是做夢,是真的。
沈野的二十歲,是無比灰暗的一年。
或許至今都是灰暗的。
他用滔天的權(quán)勢來掩飾內(nèi)心的仇恨,為了報仇步步為營,每一天都走在刀口邊緣。
唐衣失神的想著,戚容送來水她才回神。
潤了喉,說話就輕松些了。
她問,“我爸變成這樣,應該不只是偷了東西那么簡單吧?”
戚容面目冷峻,從實道,“他說錯了話,刺激到了先生?!?br/> 唐衣猜測,應該是跟青渺有關(guān)。
只是她想不明白,自己父親為什么會知道這些,他被沈臨帶走的那段時間,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
唐衣閉上眼,將這些問題都暫且放下。
她忽然就很想見到沈野。
可是她等到晚上很晚,沈野都沒有來看過她。
戚容也走了。
在醫(yī)院睡了一晚上,唐衣就回了別墅。
李媽給唐衣做了補湯,唐衣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喝了不少,這才問起,“先生昨天回來過嗎?”
李媽說有,只是回來得很晚。
唐衣垂眸,淡淡的嗯了一聲。
接下來的一周,唐衣都沒有看到沈野。
唐衣浮躁的心慢慢冷靜下來,沈野不在,她每天都有時間觀察別墅。
她想在這里面找到青渺的一點點痕跡,但是找了好幾天都沒有。
唐衣也不想問李媽,擔心觸到她的傷心事。
最后,唐衣頹敗的坐在椅子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沈野把青渺保護得很好。
世界上再也沒了她的痕跡,穩(wěn)穩(wěn)當當,完完全全的,放在了他的心里,誰也傷害不了。
挺好的。
唐衣欣慰的想,又忍不住心頭苦澀。
這幾天李媽變著法的給唐衣補身子,臉色紅潤了些,父親的身體也穩(wěn)定下來了,除了心里空落落的之外,其他都好。
晚上唐衣睡不著,打開手機看了一會,忽然林清清的電話跳了進來。
林清清聲音很興奮,“睡了嗎我給你說個好消息?!?br/> “沒睡,你說?!?br/> “就上次欺負你爸那個死女人,今天走路上掉下水道了,半天沒撈上來哈哈哈!”
唐衣都不信,被她的笑聲感染也跟著笑了一下,“她出門都是開車,怎么可能掉進下水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