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三年，八月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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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尾的鴿子撲啦啦振動雙翅，掠過澄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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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鴿哨聲清銳地響了起來，鴿子在空中驟然翻折下降，收斂羽翼，輕盈地落在吹哨人的手指上。它鮮紅的小爪上，系著手指粗的小竹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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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yuǎn)來的琴聲枯澀，自有一股冷冽的氣息，像是一道極細(xì)的冰泉從高處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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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黃的菊花圃里端坐著白衣的少年人，他屈膝跪坐在細(xì)竹編織的水晶簞上，面前小桌上擺著一壺淡酒和兩只晶瑩剔透的薄胎瓷杯。他色如白玉的手指輕扣著桌面，凝神在遠(yuǎn)處的琴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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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九，是帝都傳統(tǒng)的“霜華菊賞”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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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天啟公卿，除去春節(jié)，只有四月的“踏青節(jié)”和八月的“霜華菊賞”堪稱一年一度的盛事。天啟貴族對子女皆門禁森嚴(yán)，懷春仕女、多情公子，也只能借這兩個的機(jī)會眉目傳情，暗通款曲。而皇帝不但不加禁止，反而開恩玉成其事。多年來按太清宮的舊俗，這兩日皇帝會出宮與士族同樂，公卿們也帶著妻女齊聚郊外，把酒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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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離軍占據(jù)帝都的六年，堪稱無日無天的六年。嬴無翳是雄霸之主，獨(dú)掌生殺大權(quán)，動輒一道軍令，就將公卿囚禁，再一道軍令，就是明正典刑。公卿大族和豪商世家惶惶然不可終日，帝都上空無時(shí)無刻不是陰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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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次嬴無翳忽然撤兵，緊接著戰(zhàn)報(bào)傳來，說諸侯聯(lián)軍來勢兇猛，正在殤陽關(guān)和嬴無翳對峙，所有人都覺得云霧散去又見了青天。豪門大戶在街道兩側(cè)結(jié)滿彩綢，散糧食賑濟(jì)乞丐，以求諸天神祉保佑，一舉鏟除嬴無翳這個亂世的兇星。即位三年的成帝一改往日隱于宮中的習(xí)慣，上朝第一日就宣布恢復(fù)中斷三年的“菊賞”風(fēng)俗，還對公卿貴族開放皇家菊園，以示與民同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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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族們攜帶織錦的毯子和各色綢緞，在菊園中用綢緞圍起一個個“錦障”，親近的幾家一起席地而坐，煮酒賞花。清余池邊狹長的皇家菊園中，水青、杏黃、楓紅、露紫、月白各色的錦障數(shù)百圍，亂人眼目，酒香縹緲，聞起來也令人醺醺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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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帝精通絲竹，雖然遠(yuǎn)不及喜帝的傾世之才，但也算是風(fēng)雅之君。他下令不得私自奏樂，只讓國手風(fēng)臨晚遙坐在高處彈琴。琴聲如水，不染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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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賤人現(xiàn)在沒有了嬴無翳撐腰，居然還敢出來彈琴？”小桌對面的女人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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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fēng)臨晚琴技卓絕，并非嬴無翳刻意吹捧，聽說陛下也非常喜歡。”聽琴的少年人一怔，急忙長身坐起，恭恭敬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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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比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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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俗的曲子，寧卿還有些自信。不過聽她彈奏古曲，枯澀高玄，俯仰天地，是古人曠達(dá)境界，寧卿非十年不敢望其項(xiàng)背?！?br/>　　?
　　“難得你也有稱贊人的時(shí)候，”女人笑了一聲，“那她比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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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略有驚懼的神色，良久才躬身拜倒下去：“琴技不是長公主所長?！?br/>　　?
　　女人悠悠地嘆息一聲：“看來我是比不上她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