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吧,剛剛揮出的一刀幾乎耗盡了他最后一絲力氣,身上的銀甲早已殘破不堪,身上大小傷七處,身體卻早已麻木,不知疼痛,他垂著手,繯首刀悄然脫手,落在腳下的青石磚上,“叮鈴”一聲脆響。
他再也沒有力氣了,靠著青石磚墻緩緩滑坐到地上,身后的城墻上駭然畫出一條殷紅的血印子,他喘著粗氣,垂著頭,耷拉著眼皮看著夜空。
夜色沒有絲毫的變化,漫漫長夜仿佛沒有盡頭。
南武微微嘆了口氣,闔上了眼,嘴角輕輕微動,自語著:“本想再看看這個鬼地方,看來是等不到日出了!”
幾個彈指間,冷風中癱坐在地上的他微微揚了揚眉——我還沒被殺死?
耳旁傳來一陣嘈雜地金鐵交鳴聲,忽聞幾聲尖銳的慘叫聲,漸漸地那聲音越來越近。
靠在城墻一角的男人吃力的睜開沉重的眼皮,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望去。這一眼,他不由一驚,脫口驚呼,卻未出聲,喉嚨被血痰卡住。
難道是幻覺?
南武艱難的皺了皺眉,凝神看去。只見數(shù)丈外的還樓兵亂成一團,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黑暗要將他們撕碎。
一道寒光閃過,一個還樓兵被瞬間劈成兩片。從人群中鉆出一個瘦小的身影,提著一把刀,朝著自己跑了過來,身影是那么熟悉——是石頭!
“他在這!”那個叫石頭的少年大喊著,撲到南武身前,“南武哥哥,南武哥哥?!?br/> 少年大喊著,隨手扯下一塊殘破的旌旗,包扎著他的傷口,一臉的急切。
“石頭,我不是讓你躲在城內(nèi)乘亂逃跑嗎!”他瞬間臉色大變,厲聲怒斥。
“南武哥哥,是他們,他們愿意幫我們。”石頭扶著滿身鮮血的男子坐正,指著剛剛自己跑來的方向。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幾十個還樓兵眨眼間就全部斃命,速度太快太快,幾句話的功夫,還樓兵全被一擊斬殺,他們胸膛被齊齊剖開,大片的血染了一地。
南武忽然頓住,眼神驚訝,掃視著這片慘烈的激斗場地,本來疲倦至極的臉上盡顯著不可思議。
忽然,幽暗夜色中,幾個靈活的身影朝著南武的方向而來,借著城墻上的火光依稀可辨是幾個精瘦的人影。
一個領(lǐng)頭的青年男子,扎著一頭蜈蚣辮,額頭上綁著一條虎皮頭帶,手中一柄帶血的短刀在夜色里,閃著滲人的寒光,他走到南武身前,用腳踹了踹石頭,講著一嘴拗口的帝臨話。
“小子,你說的就是他?”他眼神陰厲,瞳孔閃著妖異的藍光,手中的短刀指了指癱坐在地上的南武。
南武與他對視,眼中升起一股兇芒,也不做聲,握緊手旁一把繯首刀,就這樣與那人四目相對。
那人忽然大笑,在大笑中收回手中的短刀,臉色迅變得不再陰厲:“哈哈哈……好久沒有看到這樣不怕死的人!”
只見他左手兩根手指塞進口中,吹了一個尖銳嘹亮的口哨,然后嗓子里發(fā)出猶如野獸一樣的吼叫。
緊接著黑暗中竄出黑壓壓的人影一片,那些人同樣裝束怪異,身上或多或少的穿戴著獸皮裝飾。
一瞬間,滇云城南城門的城墻上出現(xiàn)了七百多個長相精瘦,穿著怪異的人影,還未等南武回過神,這群人瞬間就撲向了周圍攀上城墻的還樓兵,轉(zhuǎn)瞬就廝殺到了一起。
很明顯還樓人不是這群神秘人的對手,他們一個個身手迅猛,像是叢林中的野獸,殺伐果斷,手起刀落便是一條人命,絲毫不拖泥帶水,宛如是天生的殺手。
南武深知這群人的可怖之處,數(shù)月前滇云郡下青石縣遭遇不明襲擊,青石縣盛產(chǎn)翡翠玉石,一夜間青石縣內(nèi)大小官庫被洗劫一空,滇云太守劉顯真親率五千軍馬剿匪,在青石縣治下玉河鎮(zhèn)與那群八百多人的劫匪激戰(zhàn)三天,在損失一千三百余士兵性命的情況下,勉強將那群劫匪擒獲。
滇云太守劉顯真好大喜功,并未將劫匪就地絞殺,而是將那群劫匪關(guān)押到滇云城的大牢里,上書州府邀功。
原本等花都州府的判決文書一到,就該將這群劫匪問斬,豈料途中生變,巫月國還樓部起兵犯境,滇云太守劉顯真盲目出擊,且戰(zhàn)且敗,竟把劫官庫的劫匪遺忘在了大牢里,自己帶著家眷親信連夜逃跑了。
而現(xiàn)在這群劫匪的頭領(lǐng)正站在他的身前,很諷刺的救了自己一命。
“是你!”南武聳了聳肩,左肩上一個碗大的貫穿傷往外涌著血,他全然不顧傷勢,站起身,臉色凝重而又驚愕。
那人卻不說話,靜靜地佇立在那里,一張沉寂而冰冷的臉上,兩只湛藍色的眼珠犀利的注視著南武。
“為什么幫我們?”南武見對方不說話,饒有敵意的將手中繯首刀架在對方脖子上。
“我們是朋友?!本湍菢诱局z毫沒有打算反抗,任由那把沾滿鮮血的刀抵著自己的脖子。
“朋友?”南武覺得哪里不對,繯首刀的刀刃往下用力的壓了一壓,刀刃幾乎要將那人的肌膚割開。
“對,朋友!”仿佛認定南武不會殺自己,微微笑了起來,聲音誠懇,“巫月族也是我們的敵人,敵人的敵人不是朋友么?”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南武收回繯首刀,急切的問。
那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是一雙湛藍的眼睛,黑夜里有藍色的流光沁出,他依然沖著對方笑:“夜郎人天生藍瞳,你不知道?”
“——你們是夜郎人?”南武一驚,目瞪口呆,整個人好像晴天霹靂當頭一擊,身子竟不由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