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趙雅蜷伏項少龍懷里,悲戚不已。
項少龍撫著她香肩柔聲道:“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須化悲憤為力量,應付眼前的重重危機?!?br/> 趙雅抽搐道:“她們死得很慘,臉貌認不出來,究竟是誰串通這些兇手,為何竟懂得由秘道潛進宮內?”
項少龍心中懔然,此事若追查起來,恐怕會牽連晶王后,若不向趙雅解釋清楚,以她的才智,說不定日后發(fā)覺自己在蒙騙她,遂說出韓闖在此事件上所扮演的角色。
趙雅聽得心中大恨,不滿道:“你豈可放過韓闖?”
看她秀眸噴著仇恨的怒火,項少龍大感頭痛,嘆道:“我是無可奈何,此事勢將牽涉到晶王后,在現今的情勢下,對趙國有害無利。若韓趙交惡,只是白便宜田單和李園,雅兒能體諒我的苦心嗎?莫忘我曾答應過助你王兄度此難關哩!”
大條道理搬出來,趙雅再難追究,伏回他懷里,低聲道:“少龍,我恨王兄,他除了自己和切身的利益外,再沒有他真正關心的事?!?br/> 項少龍暗嘆當上皇帝的人恐怕最后都會變成這個樣子,絕對的權力能使任何人絕對地腐化。想到這里,不由聯想起小盤這位未來的秦始皇,心頭涌起一種莫名的強烈恐懼。
邯鄲度過一個平靜里絕不平靜的早上。信陵君一眾手下的授首被誅,全城震動,把項少龍的聲望推上新的高峰。接著的數天項少龍等忙個不休,對城防作出種種必要的措施,實則暗作精密安排,好把趙穆擒回咸陽,完成此行任務。成胥在郭開的說項下,帶罪恢復原職,兩人對項少龍更是妒恨非常,同時奇怪趙穆為何知道項少龍的“陰謀”后,仍沒有任何舉動。田單、李園因信陵君事件,轉趨低調,令人不知他們打什么主意。韓闖更為避人嫌疑,少有出來活動,更不敢向項少龍?zhí)岢鎏镓懱秫P兩女侍夜的要求,免去項少龍一項煩惱。龍陽君則決定返回大梁。孝成定下日子,在宮內大排筵席,歡送龍陽君。在送別宴舉行前三天的早上,趙穆派人來找項少龍。項少龍心知肚明是什么一回事,放下一切,到侯府見趙穆。
奸賊把項少龍引進密室,興奮地道:“效忠書的辦法真了得,立時試出誰對本侯忠誠,誰是搖擺不定、見風轉舵的小人?!?br/> 項少龍:“侯爺快把不肯簽效忠書的人的名字予我,讓我好向孝成交待,整治他們?!?br/> 趙穆從懷里掏出名單,攤開在方幾上,開懷笑道:“你的想法和本侯不謀而合,看!我早預備好?!?br/> 項少龍定睛一看,見上面寫著十多個名字,成胥赫然在內,其它均為城內有身份地位的大臣和將領。
項少龍奇道:“成胥不是郭開的人嗎?為何竟會出現在名單上?會不會是……嘿!”
趙穆兩眼兇光一閃道:“這小子忘恩負義,當初若不是我,他怎有資格坐上禁軍大頭領的位置?你最好加重點語氣,趁現在孝成對他不滿來個落井下石。”
項少龍立時明白成胥根本不是他的人,只是想借刀殺人,好讓他的人有機會取成胥而代之。如此推之,誰最有機會成為孝成的宮衛(wèi)統(tǒng)領,就可能是趙穆的同黨。
趙穆笑道:“縱然害不倒他,我們并沒有損失?。 苯又樕怀恋溃骸靶⒊烧娴恼倭罾钅粱貋?,他率領的一旅二萬多人的精兵正在途中,七天內抵達邯鄲。哼!不過他回來只是送死,因為孝成再沒有多少天可活。”
項少龍心中暗喜,知道趙穆定下整個謀朝篡位的計劃,裝作興奮地道:“我一切準備妥當,侯爺準備何時下手?”
趙穆臉肌一陣抖動,那道丑惡的疤痕像條欲擇人而噬的小毒蛇,雙目兇芒爍動地冷冷道:“三天后舉行龍陽君的餞別宴,所有大臣將領集中到王宮里去,就是動手的好時刻?!?br/> 項少龍大惑不解,愕然道:“那亦是宮內保安最森嚴,警覺性最高的時刻,我們何來機會?”
趙穆嘴角抹過一絲陰險的笑意,狠狠道:“只要你設法把忠于孝成的守城將領調往王宮,再代之以我和你的人,讓整個城防落進我們手內,在那種情況下,邯鄲還不是砧上之肉,任由我們宰割?!?br/> 項少龍沉聲道:“侯爺可否說清楚一點?”
趙穆點頭道:“我們的好幫手仍是項少龍,我會布下他混進城內的痕跡,那時不用你提出,已成驚弓之烏的孝成也要迫你搜索賊蹤,你可作出所有調動,乘勢把王宮重重封鎖,另一方面大開城門,讓田單的大軍開進城里來,那時何懼區(qū)區(qū)萬多名禁衛(wèi)軍,更何況禁衛(wèi)軍中有我的人?”
項少龍皺眉道:“豈非是硬干嗎?似乎與侯爺的原意有點出入?”再壓低聲音道:“侯爺信任齊人嗎?”
趙穆有點不悅道:“本侯自有分寸,只要你抓牢邯鄲城的兵權,聽我的指示行事,三天后將是孝成歸天的時刻。其它一切不用你操心費神,事成后我保證你成為趙國的三軍統(tǒng)帥,榮華富貴,享之不盡?!?br/> 項少龍知道事情絕不會如他所說般簡單,亦知追問下去,必啟他疑竇,唯唯諾諾應過后,告辭離開,立即入宮晉見趙王。孝成在內宮見他,項少龍怕侍衛(wèi)里有趙穆的人,使個眼色,孝成會意,領他漫步于御花園內,侍衛(wèi)遠遠守護。孝成聽罷項少龍的報告,不禁嘆道:“到今天寡人才知李牧和廉頗兩人對我大趙的忠心和重要性,清剿趙穆和他的余黨后,我大趙內有郭開和董卿,外則有李牧和廉頗,哪還怕不振興國運,更加上有魯公秘錄在手,一統(tǒng)天下,是可預期,董卿好好干下去,寡人不會忘記你的功勞?!?br/> 以孝成的為人,說出這番話來,算是對他推心置腹。假若孝成真能覺今是而昨非,趙國假以時日,確是振興有望。可是聽到這番肺腑之言的項少龍,心中反涌起一種沒來由的不祥感覺,心中很不舒服。或者是不符合孝成一向刻薄寡恩的行為,使他生出突兀之感。
看著孝成蒼白的臉容,項少龍沉聲道:“假若成將軍被免職,大王會起用哪位將領?”
孝成一時不會意,皺眉道:“董將軍為何急想知道?”
項少龍道:“趙穆始終不是對我那么信任,很多事仍瞞著鄙人,我看他這般有把握,定是禁衛(wèi)將領中有效忠他的人,倘若成將軍被免職,趙穆的同黨極有可能坐上成將軍的位置。”
孝成搖頭笑道:“只是趙穆一廂情愿的想法,事實上寡人一時也想不出該委任哪個人。人選倒有好幾個,寡人不相信他們均投靠到奸黨的一方。”
項少龍心中一動道:“設使成將軍忽然出意外,在目前的形勢下,大王必會委人暫時率領禁軍,以免指揮失調,大王心中的人選是誰呢?”
趙宮的禁衛(wèi)由禁衛(wèi)統(tǒng)領指揮,下有十名御前帶兵衛(wèi),分統(tǒng)禁宮十軍,每軍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間,專責保護趙王安全,他們均經過精嚴的篩選,訓練優(yōu)良,遠勝守城和戍外的士卒。在一般情況下,若禁衛(wèi)統(tǒng)領不能執(zhí)行職務,自應從作為副手的帶兵衛(wèi)里,挑選其一頂上,由于他們熟悉王宮的保安和運作,不致出現問題。
孝成認真地思索一會,嘆道:“一時間很難決定?!?br/> 項少龍明白他優(yōu)柔寡斷的性格,不再追問,道:“看來若不把效忠書取到手上,便摸不清楚趙穆的真正布置,這事交由鄙人去辦,大王放心。”
孝成對他信心十足,道:“明天寡人會把另一半虎符交給你,由你全權調動兵馬……”頓了頓又道:“假若田單真的參與意圖推翻寡人的叛變,寡人想趁機把他殺了,董卿有把握做到嗎?”
項少龍沉聲道:“大王想過后果嗎?”
孝成嘆道:“寡人思量多天,齊國若沒有田單,等若老虎沒有爪牙,問題是他并非等閑之事,所以征詢董卿家的意見?!?br/> 看他苦惱難釋的樣子,項少龍猛一咬牙道:“這事包在我身上!嘿!鄙人有個請求,希望大王俯允?!?br/> 孝成道:“董卿請說!”
項少龍道:“對付趙穆的事,大王可否不告訴任何人,包括郭大夫在內?!?br/> 孝成大感愕然,不悅道:“董卿足否懷疑郭大夫?”
項少龍道:“一天未得到那批效忠書,我們難以肯定誰是奸黨,說不定郭大夫手下里有趙穆的人。際此關鍵時刻,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小心點總是好的?!?br/> 孝成思索半晌,點頭答應。再商量一些行動的細節(jié),項少龍離宮回指揮所,找著滕翼,把事情告訴他。
滕翼的臉色凝重起來,好一會斷然道:“趙穆開始顧忌你哩,唉!你的表現太出色,尤其搶回魯公秘錄一事,若我是趙穆,亦要對你提防?!?br/> 項少龍苦惱地道:“不但趙穆因此事顧忌我,照我看最大的問題是我無心插柳地成為樂乘之死的最大得益者,又有郭開在背后弄鬼,現在我的處境是由暗轉明,非常不利。”
滕翼一呆道:“什么是無心插柳?”
項少龍苦笑解釋后,道:“現在須設法把效忠書弄到手上,弄清楚趙穆的布置,我看這狡猾如狐的老賊定會教我去作先鋒卒,而他卻坐享其成。唉!我要找田單談談。”
滕翼道:“千萬不要這么做,我看田單亦在懷疑你,你這樣送上門去,說不定會露出破綻。假設他問起魯公秘錄一事,你如何答他呢?他并非孝成,不會輕易信你,況且天才曉得韓闖和他們是什么關系。還有個李園,最近我們頗疏忽他?!?br/> 項少龍聽得心亂如麻、頭大如斗,手下來報,龍陽君找他。項少龍苦笑道:“現在唯一可信任的人,或者是這不男不女的家伙?!毖粤T往正堂接見龍陽君。
揮退隨人,兩人坐到一角,低聲說話。
龍陽君精神轉佳,神采和以前沒有多大分別,且回復昔日的自信,“深情”地細看他半晌,柔聲道:“今早李園找我,說只要我肯連手迫孝成從燕國退兵,合縱一事可一拍即合,否則齊楚將會對趙國用兵、哼!他的口氣真大,當上國舅只那么幾天,當足自己是楚孝烈的代表?!?br/> 項少龍道:“假若齊楚聯合來對付我們,魏國會否出兵助陣?”
龍陽君嘴角飄出一絲笑意,道:“董兄雖然智深若海,終是生性率真,不明白像李園這種奸險小人,說的一套做的是另一套。他這么說,只是為掩飾更大的陰謀,你最好教孝成提防一下。唉!奴家真的很為董兄你擔心哩!”
項少龍愕然道:“君上何出此言?”
龍陽君嘆道:“我知道你能登上城守之位,晶王后在背后出了很多力。不過我定要提醒董兄,這個女人非常陰險,不動聲息可玩弄人于股掌之上,亦可不費吹灰之力置人于萬劫不復之地。以前信陵君寄居邯鄲,曾和她打得火熱。你現在對她有用,她自會籠絡討好你;到你沒有用處,看她怎樣對付你?”
項少龍暗里出一身冷汗,他的確沒有把晶王后放在心上?,F在回心一想,她確不簡單。在眼前這場斗爭小,無論那方勝出,得益者依然是她。問題在李牧廉頗兩人一天仍然健在,都沒有人敢動她。項少龍設身處地,為晶王后著想,也恨不得有人代她除去有名無實的大王丈夫,好讓兒子登上王位,自己則在幕后操縱一切,垂簾聽政。那時再重用李牧和廉頗兩大忠臣名將,地位勢必穩(wěn)若泰山。忽然間他明白自己這城守的重要性,只有他能讓她反控制趙穆和抗衡齊、楚的外來勢力。想到這里,一只柔軟的“玉手”搭上他的手背。
項少龍嚇一跳,往龍陽君望去,只見他萬縷柔情般的目光正盯牢自己,誠摯地道:“離開邯鄲吧!否則董兄必死無葬身之地,無論誰得到趙國的王座,最后都要把你誅除?!?br/> 項少龍忍受他還可接受的肌膚之親,斷然搖頭道:“董某從不把生死擺在心上,尤其在我國生死存亡的開頭,更不愿避而不理,否則下半生郁郁難安,愧對先父在天之靈?!?br/> 龍陽君見他神情堅決,縮回“玉手”,幽幽長嘆,柔聲道:“董兄乃真英雄,奴家不勉強你哩,但有一天董兄若耽不下去,請記著奴家正在大梁等待你?!鳖D頓續(xù)道:“晶王后和郭開雖在城守一職上意見分歧,可是兩人始終因利害關系互相勾結,你要小心提防啊!”
項少龍愕然半晌,無數念頭閃電般掠過心湖,同時暗責自己疏忽,沒及早認識到晶王后處處逢春的手段。龍陽君欲語無言,起身告辭。項少龍有點感動,殷殷把他送到指揮所外的馬車旁,目送他離去。忽然間他知道必須重新部署策略,否則休想有命離開邯鄲,更不要說把趙穆活擒回秦。
送走龍陽君,項少龍使人秘密找來蒲布,問及趙穆最近的動靜。
蒲布想了想道:“他最近很少時間留在府內,隨侍他的都是追隨他超過十年的親信心腹,我們只負責府內的防衛(wèi)?!?br/> 項少龍道:“那班好兄弟的情況如何?”
蒲布興奮地道:“他們高興得不得了,說項爺言而有信,沒有舍棄我們。你那襲殺樂乘的一手,更是漂亮之極。不過我仍不敢透露董爺你就是項少龍,小心點總是好的?!?br/> 項少龍見他如此謹慎,大為放心,道:“趙穆每次回府,有沒有特別到府內的某一地方去?”
蒲布微一錯愕,點頭道:“董爺這么說,我有些印象哩,近幾天回府后,他總先往府東碧桃園的臥客軒打個轉,又特別命我派人守衛(wèi)那里,設置五個哨崗。董爺這么問起來,定是知道原因?!?br/> 項少龍大喜,說出效忠書的事,道:“他該是把這批效忠書藏在那里。哼!今晚我到那里把效忠書弄來一看?!?br/> 蒲布苦惱地道:“今晚可不成,趙穆約了田單和李園來議事,保安會大為增強,根本沒有可能偷進去不被發(fā)覺?!痹賴@一口氣道:“田單方面有十多名好手混進我們的人里,現在連我們都提心吊膽,步步為營。若非我是負責四處走動探聽消息的人,怕很難這么輕易到這里來見董爺。”
項少龍心中懔然,趙穆顯有要事與田單和李園商量,竟完全把自己瞞著,更證實滕翼的推斷,趙穆已對自己起疑,不像從前般信任他董匡。想想后道:“我晚些才來,那時田單和李園已離開,防守上自會松懈下來。”
蒲布搖頭道:“那就更糟,田單之所以派十多人來,主要是因為他送贈二十多頭來自北方匈奴人的巨型惡犬予趙穆,這批惡犬受過訓練,不但嗅覺厲害,聽覺和視覺均非常靈敏,午夜后放出來巡查全莊。它們只聽田單的人指揮,府內的人到午夜后全關上門戶,原本的府衛(wèi),躲到分布全府的十多個哨樓上,沒有人敢走下來的?!?br/> 項少龍愕然道:“定是田單想出來的奸計,就算府內有孝成的奸細,也將無所作為,當然亦是對付我的方法。哼!讓我今晚趁他們晚宴之時,潛進府內去吧!”
蒲布駭然道:“董爺請三思,府內守衛(wèi)達二千之眾,把外圍守得水泄不通,屋頂伏布箭手,既防你亦防孝成派人來攻打,你根本沒有可能潛進府內去?!?br/> 項少龍大感困苦,皺眉道:“偷看效忠書一事必須瞞過趙穆,始有奇效,這事我再看著辦吧!若太危險,惟有放棄。是了!剛才你說趙穆命你加強臥客軒的守衛(wèi),可否安排一些己方的兄弟進去呢?”
蒲布嘆道:“那些人均由趙穆親自提名,自從女刺客出現后,府內大小事情必須經他點頭作準。董爺!我看這個險不冒也罷!”稍頓又道:“田單那批手下個個身手高明,能以一擋十,劉氏兄弟更有真材實料,府內那些一向自負的劍手,沒有人是他兄弟十招之敵。聽說旦楚更厲害,兼精通兵法,除董爺外,我看現時邯鄲沒有人是他的對手?!?br/> 項少龍斷然道:“今晚看情況再定吧!”
蒲布從懷里掏出一卷侯府的鳥瞰圖來,道:“這卷侯府全圖我早便備妥,各處哨樓出口均注明清楚,這處是碧桃園,園內的方塊是臥客軒,千萬別到屋頂上去,那處設布暗哨?!?br/> 項少龍見暗哨以花青圈出來,研究一會后道:“只要避過外圍的崗哨,我們便有機會,這道繞著臥客軒的粗線是什么?”
蒲布道:“是條人工小河,成為天然的屏障,要接近臥客軒絕不容易?!庇衷敿毥忉屢环?br/> 項少龍怕他耽擱太久,會惹人懷疑,忙催他離去。送走蒲布,項少龍反復研究那張地圖,仍想不出任何可神不知鬼不覺潛入侯府的妥善辦法,索性溜去找紀嫣然。
俏佳人見到他,少去往日的歡容,愁眉不展的地挨入他懷里,道:“人家很擔心哩!你雖大展神威,卻惹起各方面對你的懷疑,最奇怪是你為何會派人暗中監(jiān)視王宮,追殺信陵君手下時又只用你自己的下屬?!?br/> 項少龍一下子聽到這么多破綻,愕然道:“是你自己想的,還是聽回來的?”
紀嫣然伏入他懷里,戚然道:“嫣然曉得這般想,別人難道不會嗎?幸好任他們怎么推想,總想不到原來你是項少龍,只以為你與晶王后和韓闖之間秘密勾結,圖謀不軌。誰都知道若沒有韓闖掩飾和供給情報,樂刑他們憑什么潛入趙宮殺人放火,更不會知道魯公秘錄藏在什么地方?!?br/> 項少龍目瞪口呆,暗責自己當局者迷,才女續(xù)道:“李園為破壞你在人家心中的形象,不時借說趙國朝政來派你的不是,說你是趨炎附勢之徒,分別與晶王后和趙雅搭上關系,冀能加官晉爵,也幸好如此,人家在他處探到口風呢。”
項少龍不悅道:“你仍和他不時見面嗎?”
紀嫣然嬌媚地橫他一眼道:“噢!真好!少龍呷人家的醋。多心鬼!人家這么委屈還不是為你。李牧快回來了,趙穆準備何時動手?”
項少龍把趙穆的計劃說出來。
紀嫣然的臉色凝重起來,沉聲道:“看來他們連龍陽君和韓闖都不肯放過?!?br/> 項少籠皺眉道:“趙穆敢在這種形勢下開罪韓魏兩國嗎?”
紀嫣然道:“趙穆只要找個借口,把兩人硬留在邯鄲,待韓魏兩國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已是數個月后的事。那時投鼠忌器,再拖上一年半載,假若他能兵不血刃把李牧和廉頗兩人處死或罷免,又有齊楚在背后撐腰,趙穆要登上王位應不是太困難吧!”
項少龍沉吟片晌,先和這美女親熱一番,弄得她臉紅如火時道:“嫣然聽不聽我項少龍的話?”
紀嫣然仍有三分清醒,嬌喘著道:“只要不是迫人家離開你,什么都有得商量。”
項少龍道:“我怎么舍得哩!我還要晚晚摟著你睡覺哩!”
紀嫣然懷疑地道:“你不用陪其它妻妾嗎?”
項少龍自知吹牛吹過了火位,胡混道:“大被同眠不就行嗎?”
紀嫣然嬌嗔地瞪他一眼,旋又忍俊不住地笑道:“大被同眠,虧你想得出來,人家才不像你那么荒淫無道。喂!你究竟想要嫣然怎樣哩!”
項少龍正容道:“你的家將共有多少人,身手如何?”
紀嫣然道:“我和干爹的家將加起來共有百多人,可以稱得上高手的有二十多人,忠心方面絕無問題,尤其是嫣然的手下,都是隨人家避難到魏的族人,各有專長,其中一些還是鑄劍的好手。”
項少龍記起她是越國的貴族,與田貞田鳳來自同一地方。暗忖越國美女,確是非同凡響,心中一動,一邊纏綿,邊道:“此回無論成敗,我們也要離開趙國,我想嫣然先找個借口離開……”
紀嫣然劇震中俏臉倏地轉白,坐直嬌軀,堅決地道:“不!人家就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塊兒,嫣然早受夠分離之苦?!?br/> 項少龍心中感動,柔聲道:“你的離去只是個幌子,現在我當上城守,自有把握掩護你潛回來,好暗中助我。這么做,只是想把鄒先生和我那對孿生小婢先一步送到安全處所,使我可以再無后顧之憂!”
紀嫣然俏臉回復原本的血色,吁出一口氣道:“算你吧!”沉吟片響道:“最好的理由,莫如返魏奔喪,剛好人家接到消息,一向視嫣然為女兒的魏王后因病辭世,嫣然以此為借口,后天立即起程回魏,到達魏境,再取道往韓,至于怎樣潛進秦國和重返趙國,由你安排。噢!真開心,嫣然不但可以緊跟著你,還可作你的貼身小卒?!?br/> 熱烈的親吻后,商量妥離趙的各種細節(jié),項少龍匆匆趕返指揮所去。
滕翼見到他便道:“韓闖派人來找你,說有急事?!?br/> 項少龍暗忖若能像孫悟空般有千萬化身就好,心中一動,把他拉到一旁道:“我今晚要往趙穆處偷東西,到時由你扮我該是萬無一失。”
滕翼皺眉道:“效忠書?”
項少龍點頭應是。
滕翼沉思頃刻,道:“趙穆為防備真正的你,戒備必然周詳嚴密,你定要冒這個險嗎?”
項少龍苦笑道:“為弄清楚趙穆的陰謀,以免我們陰溝里翻船,舍此還有更好的方法嗎?”
滕翼陪他嘆一口氣道:“若要喬扮你,沒有人比烏果更勝任,這小子最擅裝神弄鬼,學人的聲音語調更是惟肖惟妙,再有我在旁掩飾,包保沒人察覺。嘿!不若今晚由小俊陪你去?!?br/> 項少龍道:“我從蒲布處知道趙穆部署的詳細情況,這事愈少人參與愈能保持隱密。唉!讓我先去見韓闖,回來后再從詳計議?!毕肫鸷罡纳瓏婪佬l(wèi),不禁意興索然。
膝翼知他作出決定,再不多言。
來到韓闖的行府,此君臉色陰沉,把他領進府內,到了緊閉的內廳門前道:“晶后要見你?!蓖崎T而進。
廳堂內只有晶王后孤身一人,背著他們立在一扇大窗前,凝望窗外園林的景色。窗外透入來的光線,把艷麗的美婦映襯得更是高逸優(yōu)雅,使項少龍一時很難把她和陰謀詭計聯想在一起。兩人躡手躡腳來到她身后。
晶王后緩緩轉過身來,先對項少龍微微一笑,當目光來到韓闖身上時,冷哼一聲道:“若非主事的人是董卿家,此回本后就給你這個莽撞的人累死?!?br/> 韓闖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被晶王后當著項少龍面前訓斥,大感尷尬,漲紅了臉,卻沒有出言反駁。
項少龍緩和氣氛道:“事情總算過去,晶后請勿怪責侯爺?!?br/> 晶王后臉寒如冰,狠瞪韓闖好一會后緩緩道:“這事仍是余波未了,我早說過在目前的情況下,不宜和信陵君沾上任何關系,你偏不聽我的話,還差點牽累董卿家?!?br/> 韓闖嘆道:“晶姊??!還要我怎樣賠罪,始可息你之怒。我也想不到樂刑他們如此辣手,把事情鬧得這么大?!?br/> 晶王后忽地嬌笑起來,當兩人摸不著頭腦之際,這艷婦道:“唯一的好處是孝成現在更信任董將軍,弄得趙雅那淫婦亦對將軍感激非常。好了!我要和董卿家單獨一談。”
韓闖識趣地離開,順手掩上廳門。
晶王后迎上來,到達項少龍伸手可觸處,停下腳步,柔聲道:“董卿立下這么大的功勞,要人家怎樣謝你呢?”
雖明知她是以美色籠絡自己,又知她心懷不軌,可是只要想起她貴為趙后,又是這么性感動人,不由大感刺激,喉干舌燥地道:“晶后對鄙人有提拔之恩,鄙人自然要為晶后盡心盡力,做什么事都是應該的?!?br/> 晶王后再踏前一步,差點挨進項少龍懷里,仰起俏臉,秀眸閃耀亮光,溫柔地道:“現在的人都是說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像董卿家這樣不顧自身,實踐對本后的承諾,使我非常感動,永遠不會忘記董卿曾為韓晶做過的事。只要韓晶一日還可以掌權,可保你一天的榮華富貴?!?br/> 若換過以前,以項少龍易于相信人的性格,必會非常感動,但現在有龍陽君警告在無,心生警惕,只敢姑且聽之,臉上忙裝出感動的神色,輕聲道:“我董匡有恩必報,這只屬小事一件……”
晶王后再移前少許,高挺的酥胸緊貼到他寬闊的胸膛上,呼吸急促起來道:“無論我是不是王后,終還是個女人,須要男人的呵護。你該知道大王的丑事,他亦答應不會管束人家。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尤其近大半年,終日病痛纏身,假若王兒登上帝位,更須董卿家這種杰出的人材扶助我們母子,董卿明白本后這番話的含意嗎?”
項少龍感覺著她酥胸驚人的彈性和誘惑力,暗忖若不明白這含意就是白癡,故意皺眉道:“晶后放心,鄙人對晶后忠貞不二。嘿!晶后請勿如此,唉!我快要抵受不住?!?br/> 晶王后花枝亂顫地笑起來,在他臉頰輕吻一下,退回窗臺處去,向他媚笑道:“誰要你苦忍呢?做人若不得放手而為,尚有何樂趣?不過現在時間確不容許本后試試董卿有否口出狂言,例如說會使女人離不開你的豪言是否只是空口白話,這樣吧!若來王宮,偷空來探望人家吧!”
言罷擦肩而過,笑著去了,留下項少龍一人咬牙切齒,暗恨她撩起自己的欲火,以至心癢難熬,最糟是他的確想一嘗王后的滋味。想到這里,不由記起韓闖交給他對付紀嫣然的春藥,若用上一點點,怕世不算過份吧!說不定還可把局面換轉過來,并且反客為主,把這厲害女人控制,省去不少煩惱。想到這里,一顆心不由活躍起來。
與滕翼回到行府,烏果迎上來道:“雅夫人正和兩位夫人閑聊?!?br/> 項少龍向滕翼打個眼色,后者會意,拉著烏果到一旁說話。
進入內堂,三女坐在一角,喁喁細語,項少龍心中大奇,暗忖善柔為何這么好相處,侍立一旁的田貞田鳳齊聲叫道:“董爺回來哩!”
三女不約而同往他瞧來,露出笑容,仿若鮮花盛放,加上姿容絕不遜色于她們的田氏姊妹,教他看得目眩神迷,不知身處何鄉(xiāng)。
趙雅笑道:“雅兒帶了些飾物來送給柔姊、致致和小貞小鳳,她們很喜歡哩!”
項少龍心叫原來如此,來到她們旁邊坐下。
田貞過來道:“董爺!可以開飯嗎?”
項少龍點頭道:“我正餓得要命,小俊哪里去了?”
趙致道:“他今早往牧場去,現在還未回來?!?br/> 項少龍站起身來,道:“雅兒!我有話要和你說?!?br/> 善柔不悅道:“你當我們是外人嗎?有什么要左瞞右瞞的?”
這么一說,嚇得趙雅不敢站起來。
項少龍心中不喜,劍眉皺起來,善柔“噗哧”嬌笑,拉著趙致站起來道:“不要那么認真,人家只是說笑?!睓M他一眼后和妹子到另一角的小幾處研究剛到手的飾物珍玩,喜氣洋洋。
項少龍?zhí)湫苑?,坐下搖頭苦笑道:“野馬到底是野馬!”
趙雅道:“我也有話想和你說,剛才王兄找我進宮,問我可否完全信任你。我答他道,董匡怎也比郭開可信吧!”
項少龍好奇心起,問道:“他有什么反應?”
趙雅道:“他開始時很不高興,但當人家問他是誰舍命救回龍陽君?是誰為他尋回魯公秘錄?他便啞口無言?!?br/> 項少龍記起晶王后,順口問道:“郭開是否和晶王后有私情呢?”
趙雅微感愕然,道:“這個我倒不知道,似乎不大可能吧!這女人一向對男女之情非常淡薄,在我記憶中她只和信陵君及趙穆有過曖昧的關系,你是從哪處聽來的?”
項少龍不答反問道:“孝成真不過問她的事嗎?”
趙雅道:“王兄最緊要王后不去煩他,只要她不張揚其事,王兄樂得自由自在,哪有空管她。唉!王兄還有點怕她呢!你還未告訴人家消息從何而來哩!”
項少龍道:“是龍陽君告訴我的,照理他不會騙我這救命恩人吧?!?br/> 趙雅愕然片晌,接著臉色凝重起來道:“若我猜得不錯,郭開定曾找過龍陽君,探聽他的口氣,看看有起事來,魏國肯否支持那個女人,所以龍陽君有此推斷?!?br/> 項少龍心中一懔道:“是否說晶王后和郭開另有陰謀?”
趙雅苦惱地道:“王兄的健康每況愈下,現在誰不各懷鬼胎,為自己籌謀,有時連我都弄不清楚誰與誰是一黨,更不用說你?!?br/> 善柔的呼喚聲傳來道:“快來吃飯吧!飯菜冷哩?!?br/> 趙雅站起身道:“你要小心點趙穆,這奸賊最擅用毒,手法更是千奇百怪,給他害了都不知道的?!?br/> 項少龍長身而起,一把將她摟入懷里,湊在她耳旁道:“雅兒有沒有方法在龍陽君的餞別宴前先離開趙境,遲些我脫身后與你會合,那我在安排退路時可更靈活?!?br/> 趙雅芳軀一震,咬著唇皮,低垂螓首輕輕道:“給點時間人家想想好嗎?”
項少龍不忍迫她,點頭同意,拉著她來到矮幾旁,席地坐下,滕翼進來向他打出個諸事妥當的手勢,坐到他對面。
田貞此時正要給項少龍斟酒,后者道:“今晚我不喝酒?!?br/> 善柔看他一眼,露出注意的神色。
項少龍伸手抄著田貞的小蠻腰,道:“貞兒熟悉趙穆的臥客軒嗎?”
田貞乖乖的跪下來,點頭表示知道。
項少龍問道:“軒內有什么地方可藏起一迭帛書那樣大小的東西呢?”
田貞苦思片刻后道:“那處放的是別人送給那奸賊的珍玩禮物,宗卷文件從不放在那里的?!?br/> 田鳳接口道:“那處沒有柜子,不過我們離開這么久,會否不同就不知道?!?br/> 趙雅擔心地道:“你想到那里偷看那批效忠書嗎?現在趙穆有若驚弓之鳥,晚間又以惡犬巡邏,不要去好嗎?”
膝翼道:“府內定有地下秘道和密室那類的設置,你們知道嗎?”
趙雅等茫然搖頭。
田鳳忽地嬌呼一聲,道:“我記起了,府內主要的建筑物,都有儲存兵器箭矢的地牢,但臥客軒是否有這個地牢,小婢卻不清楚?!?br/> 眾人聽得與秘道無關,剛燃起的希望倏又熄滅下來。
善柔冷笑道:“知道秘道的出入口在哪里又怎樣,若我是趙穆,必使人把守地道,再加以銅管監(jiān)聽,就算有蒼蠅飛進也知道得一清二楚?!?br/> 趙致笑道:“少龍快請教柔姊,看她上回用什么方法進出侯府。”
眾人愕然,想起善柔確曾潛進侯府行刺趙穆,事后又安然逃出來。
善柔嘟起有性格的小嘴不屑道:“人家英雄蓋世,獨行獨斷,哪用小女子幫忙?橫豎我善柔沒有份參與人家的壯舉,不若省回一口氣,好好睡一覺?!?br/> 趙雅首先忍不住笑道:“好柔姊,看你怨氣沖天的樣兒,我們的董爺今晚怎可以沒你照顧他呢?柔姊不要多心。”轉向項少龍打個眼色道:“是嗎!大爺!”
項少龍無奈苦笑道:“當然!請柔大姑娘帶我這孤苦無依的小兵卒到侯府內玩耍一下。”
善柔化嗔怨為興奮,橫他一眼道:“是你來求我哩!不要裝成被迫的樣子,雖然設計那些偷雞摸狗裝備的本領我差你一點點,但若論入屋殺人的勾當,當今之世誰及得上我善柔,否則田單不須步步為營?!?br/> 趙致色變道:“柔姊??!現在不是入屋殺人哩!”
善柔不耐煩道:“只是打個比喻?!闭酒饋淼溃骸拔乙蕚湟幌隆!庇x去時,見到項少龍仍呆看著她,叱道:“還不滾去換上裝備,我還要給你穿上特制的防水衣哩!”
不理仍是目瞪口呆地瞪她的各人,徑自回房。
夜幕低垂,馬車隊開出行府。由烏果扮的“假董匡”和滕翼兩人,與一眾手下及雅夫人的親衛(wèi)前呼后擁,策著駿馬隨車護送,真正的項少龍和善柔則躲在車廂里。兩人換上以鹿皮特制的防水衣服,只露出臉孔、手掌和赤足,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潛水衣。項少龍那套本是善柔為趙致造的,幸好一來趙致生得特別高大,鹿皮又有彈性,所以仍可勉強穿得上去。兩人除攀爬裝備、兵器暗器外,還各攜銅管一枝,以供在水內換氣之用。不過到現在善柔仍未肯透露入府之法,項少龍只好悶在心里。趙雅細察緊身鹿皮衣下項少龍賁起的肌肉、健碩雄軀顯露出來充滿陽剛魅力的線條,情動下不理有人在旁,伏入他懷里,嬌喘細細,模樣媚惑誘人。
項少龍一手撫上她溫熱的香肩,張開另一手臂向善柔道:“柔姊不到我這里來嗎?”
善柔瞪他一眼,還故意移開少許,移至窗旁透簾往外望出去。
項少龍早預估到她不會順從聽話,俯頭湊到趙雅的耳旁道:“雅兒想好嗎?”